第120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十七)(1 / 2)

霍嬌瀾滿心嫉恨, 滿心駭然, 她看著玄衣男子的癡態, 茫然與惶恐再顯。

若是……若是太子選了她……

不, 不可能, 霍嬌瀾斂下神,心有僥幸, 她抱著一種難言的自信與妄想道:隻要她與太子哥哥說道這宋真真對崔嘉學的影響, 他便會對這女子生厭,再不會靠近她了罷?

霍嬌瀾的念頭想得很好, 她望著那宅外,玄衣男子的低首含笑,她看不見宋渺的身影,卻望見那稍矮些的男子, 平常無奇的麵上帶了無奈與碎碎念,他抱臂看天,像是煩厭了這膩人情態, 搖頭晃腦,一副世間唯我清傲孤絕。

她摔下簾子,囑咐車夫往回趕。這一番氣勢洶洶的來襲最終以這狼狽姿態告落。

宋渺與霍生陽並沒有注意到霍嬌瀾的前來。

門外是兩個男人,她穿了月白衫, 挽了少女發髻,禮貌地朝霍生陽微微笑了笑, 她的手袖被他拽了拽, 試探而小心翼翼, 她覺得好笑,張口問他找她做什麼。

“想要邀你一同去看戲。”

高威懶洋洋地插了一嘴,霍生陽點了點頭,目光灼灼,聲線是溫雅的,“你會喜歡的。”

宋渺看向高威,他離他們挺遠的,見她淡淡看過來,很自覺地退後幾步說:“我就先去找我的小嬌嬌吧,陽公子、宋姑娘,彆過。”

霍生陽麵上表情依舊熱切,宋渺思忖一會,答應了他的邀約,兩人便一同去了。

宋渺大抵是因著前幾個世界中,曾與某個年輕貌美的戲子先生有過一段情緣,因而對這唱戲等等倒也算感興趣。

於是,霍生陽這便算是討了巧。

宋渺的同意,頓時讓他喜上眉梢,在戲樓看戲時,宋渺認真望著台上花旦小生對唱,台上戲子曼妙身姿迷人,她不由合著打拍子,儼然一副戲癡樣。

她在看戲,霍生陽卻在看她。

年輕女子有著一張春花秋月般的美麗臉龐,她誰也不看,隻靜靜看著台上的生死愛恨,情意綿綿,秀白的指落在桌前,輕輕敲擊,口中綿長地輕和著,輕軟而甜蜜的聲線。霍生陽明明知道她自小養在村野間,此刻的熟稔欣賞唱戲花腔等等,本該讓他生疑,但他卻在癡癡看她之際,什麼也想不到,什麼都不敢多想。

霍生陽看著她的側臉,隻能想到歲月靜好,隻能想著,她真好看,他真喜歡。

他渾身都柔曼在這酥軟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不知怎的,那一種暖洋洋的,讓他幾乎要落淚的情感油然而生。讓他不敢挪眼,不敢出聲打攪這一幕。

一場戲落幕,宋渺這才籲出一口氣,抬手飲了口茶,她不經意間側過頭,就見到他目光如炬,望著她,專注而柔軟,好像一隻怯弱的動物,水淋淋的眼兒裡滿是期盼,盼著她能夠回應他一點點。

宋渺輕輕挑了下唇,冷漠極了。她置之不理,將茶水飲儘後,又回過身,一眼不看霍生陽。

他沮喪,也失落,像是意識到她好像並沒將他放在眼裡,耷拉下情緒,烏黑的眼瞳裡,幽幽的冷意褪去,隻剩下水淋淋。梨渦不見了,宋渺也不曾理會。

今日看戲畢了。宋渺心情愉快了許多,拜彆時,霍生陽討好地問她要不要下回再一起看,她思考片刻,搖了搖頭,淡聲拒絕了。

“到底是不方便,謝過太子殿下今日的邀約了。”

“叫我重陽就好。”霍生陽固執地讓她改口。

宋渺無奈:“……重陽。”

他這才微笑起來,望了望天色,漫不經心狀問道:“近來崔狀元可有來尋你?”

宋渺說:“來倒是不常,他已有未婚妻,本就不該來多見我。”

語氣是平靜的,霍生陽聽不出什麼在意,他心中暗喜,唇邊就帶了點笑弧,梨渦淺淺,“那,我來會打攪到你嗎?”

他怎麼這麼不自覺呢?宋渺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心說她怎麼好在這燕朝第二尊貴的人麵前說我確實煩了你天天來找我?

她當然不能這樣說,加上最近因為和他接近得多,滿足了他不少親近她的願望,這讓他沒有分毫難過悲意,隻每日更加歡喜起來,於是這幻境一點都不再破碎融化。宋渺情緒有點上來,她皺著眉,硬邦邦道:“不會,貴人前來,蓬蓽生輝。”

霍生陽聽出了點她的不耐,他斂神,靜悄悄地抬眼看她精致絕倫的臉,刻意轉移話題,“你喜歡宮中的糕點嗎,我可以為你帶來一些。”

他難得記下了那麼多的糕點名字,一字一句地道,什麼桃花糕點,豆芽糯米,在他平淡柔軟的聲線下,乒鈴乓啷地吐出,跟唱戲似的。

宋渺聽著聽著,最後還是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霍生陽驚訝地看她在笑,不明白她在笑什麼,卻忍不住跟著一起笑,他等她笑過以後,誠心誠意地詢問:“哪裡好笑了?”

“我下次再說給你聽。”

他很喜歡她的笑,就連臉麵也不顧了,宋渺收斂了笑容,才注意到他低進塵埃裡的姿態,仿佛一隻擺尾犬,小聲吠叫著,烏亮亮眼裡滿是愛意。

——喂,這樣讓她怎麼下手傷害他?

宋渺真的無奈起來,她覺得腦門有點疼,這幻境究竟給了張重陽怎樣的記憶,居然讓他這樣癡心於她?她感到了小小的懺悔,為自己勢必傷害他而提前合十念佛。

但逃離幻境是必須的,無論他再怎麼乖巧,再怎麼傾心於她,亦或是再怎麼溫柔體貼,都攔不住她的心意。宋渺看他滿心沉浸在歡樂中,冷冷地搖頭,說沒什麼。

他就低聲嗯了一句,也不生氣,看她走入宅子時,身影隱入門內時,茫然若失才展露出來。

霍生陽想,她生氣了吧?

……他大概做錯了。或許對她而言,他每日來尋她,這一點就是做錯了。

可是他攔不住自己內心的迫切與渴望,仿佛隻要一日看不見她,他就覺得她會消失不見,而消失不見的後果是極為可怕的,霍生陽不敢想下去,他總覺得從前自己經受過這樣的痛楚,那痛應當是劇烈而難忍,他一想起就覺得心臟被撕裂,脊骨直不起。

渾身冷意,渾身顫抖,一種莫大的恐懼如猛獸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入腹中。

因此,這一次他再也不敢鬆手了。

男人情緒漸漸悲傷起來,走進宅內的宋渺敏感覺察到這幻境有了動蕩,她皺眉往門看去,心說究竟是霍生陽還是崔嘉學突然心生悲意?

門已經關上,她自然不能再開啟去瞧,宋渺索性不再想,隻覺得隨便哪一個都好,這幻境的破碎程度已經接近五分之二了,她總覺得再過段時間,就能夠逃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