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二十三)(1 / 2)

“顯陽——”

張茹喚他,美豔的麵容在乾坤鏡內,幽幽閃閃,她眼有熱淚,很是動容道,“你晉升大乘了?”

張顯陽頷首,他的聲音漠漠從這界內北望天顯山脈,由著那乾坤鏡傳到南望淩霄殿。

他稍微地揚起唇來,頓了頓,張茹就訝異發現,他身上多了許多人情味。

過去的張顯陽一身仙氣——說是仙氣也不準確,隻是那時候他太過淡漠,毫無人情味,旁人說的好聽些,便是他極為適合修真路,拋卻情感,專注於仙道。張茹過去很想反駁他人,說他並非這般,她是清楚知曉他心中對她這唯一親人頗為在意,否則怎會為了她親自去一趟天顯門?

——隻為了替她看看天顯門掌門,讓她心魔早日散去。

可是張茹卻實在說不出他很有人情味這句話。

張顯陽隻對自己在意的人,有些人情味。

在張家血脈隕落後,唯有她張茹一人在他心中有點地位。

而今——

兩百年的閉關,他竟是修成這般模樣?是他那一直愛慕的女子使他變成這樣的嗎?

張茹心中疑惑,但她不問不說,隻萬分欣喜,為他晉升大乘,也為他形容間的溫軟之色。

“你何日歸來?淩霄弟子都已準備好,慶賀你的晉升。”

“話說,如今我是不是該稱你一聲大乘尊者?”

她朗聲玩笑道,這一刻沒有思考白嶼淨,便沒了情愛糾纏,看上去竟然很是瀟灑,有幾分張家人的豁然。

張顯陽沉默了一瞬,他望著那天顯門,有鋒銳之色閃爍,旋後道,“半年後。”

“怎這麼久?”張茹問,“大乘可破虛空,距離時間並非問題……你還有其他的事?”她暫且隻能想到這一點,便道。

張顯陽淡笑不語。隻在最後,慢慢地說了一句話。

“有人在等我,我要帶她回家。”

乾坤鏡明滅片刻,遠在淩霄殿掌事的張茹聽到這一句話,她愣愣許久,又想到什麼一般,撫掌失笑,隻覺想要落淚,“……是你心儀的人?”

她一時又是慚愧又是欣喜,想到,她張茹一生為某人耽誤,皆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而她最疼愛的侄子終於突破大乘,又有了心動之人。她便覺激動,那些積壓在心中已經數千年的哀怨情苦都在聽到他變得溫暖的聲色中,褪成慈愛與寬慰。

“待她回淩霄殿,讓姑姑好好看看她。”

“她會喜歡些什麼?”

張茹絮絮叨叨。

張顯陽便笑,他看她終於煥發了許久未見的光彩,小小的,帶點委屈道,“她還沒答應我呢,姑姑你就當做我帶了個小妹妹回家吧?”

他刻意不說他與宋渺的過往,那些過往對她來說或許是傷口,他隻想慢慢地撫平,不想再讓她心碎,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過去的關係。

這算是他一點小私心。

張茹愣了愣,最後笑罵道:“妹妹?你是想做她的情哥哥罷?”張顯陽揚了揚唇,但笑不語。

她看透他的情緒,忍俊不禁,“那姑姑等你回來,帶上你的姑娘。”

“……嗯。”

張顯陽心中柔軟,他低低呢喃,眼中的星與花,肆意綻放,“我的姑娘。”

……

“你是我的弟子,珍珠。”

白嶼淨平視著宋渺,他以一種讓人望之生疑的姿態,半跪在她身邊,慢慢說,“他不能帶走你。”

宋渺的手平放在膝蓋上,她安安靜靜地看著白嶼淨,頭一回喊了他的名字,“白嶼淨。”

男人一身白衣,長發以玉帶挽著,他飽含祈願地應了聲,又匆匆道,“方才我不欲與他爭吵,便將你帶回來,你生氣嗎?”

宋渺:“……”

她想起剛才的一幕,就覺得,兩百年沒見麵,這白嶼淨居然也變得奇奇怪怪了。

她踏出一步,那陣法在張顯陽的破壞下,已經桎梏不住她。宋渺本想先對張顯陽說幾句道賀的話,他當時看她的目光,讓她覺得很想笑,也很想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像是記憶裡珍珠曾經對張重陽做過的那樣。

宋渺下意識覺得,她這樣做張顯陽一定會高興。

她很少這樣好心,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也隻是想著為他將來帶走她,稍微給點甜頭罷了。宋渺這麼想著,卻抑製不住臉上真切的笑,恰巧踏出一步,另一隻手就被白嶼淨拽住。

當時是怎樣的情況?

宋渺思考著,她能感受到白嶼淨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的身上,這個兩百年沒有正式見過麵的男人,她名義上的師尊,以那種她看得懂,但她卻不想回應的眼神,殷切地望著她。

彼時狂風烈烈,她的長袍被兩位大乘修士的重壓弄得褶皺巴巴,好在這料子實在是不錯,她沒有很狼狽。

張顯陽微微揚唇,幾乎是傲慢地看了白嶼淨一眼,旋後溫聲道,“珍珍,到我這裡來。”

那一步踏出去。沒有再走下去。

白嶼淨拽住她,用勁很輕柔,卻不容置疑,“淩霄殿殿主,你這是何意?”

他語氣漸漸冷下來,卻不敢說自己曾將她看做自己囊中之物的道侶,隻說,“珍珠是我的弟子,你這般行徑,可算不得妥當。”

張顯陽手段通天,早在進秘境前,因為恢複了記憶,就從天顯門上下得知了關於珍珠那十五年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

他嘲諷地笑了笑,隻問宋渺,“珍珍,你來嗎?”

宋渺點了點頭。

白嶼淨抓住她的手,手勁不自覺便放大,她微吃痛,皺眉,白嶼淨看到她麵上的痛色,卻不敢鬆手,隻冷冷地,以那界內許多女修士愛慕心動的容顏,俊然而凝肅道,“我不允。”

張顯陽便以大乘之身強行踏出,他擅自伸手握住了宋渺的另一隻手,宋渺沒有抗拒他,甚至還鬆軟地將自己的手掌團進他的。

白嶼淨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火在燃燒,他的眼尾都是紅的,有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脊背滑落。他的戰栗讓宋渺感受到,可她沒有絲毫憐憫,隻想著要離開他。

兩個大乘修士,以大乘之身,沒有使用法力,沒有使用法寶,隻以那勢壓人,偏偏留了一個真空地帶,保有著宋渺的妥當,若不是她瞧見那幾乎扭曲的空間,她真是一點也看不出這兩人在相爭她。

白嶼淨越以勢對抗,便越覺得心驚,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初入大乘的修士,居然能夠有媲美他的修為。

他已經是大乘圓滿,而他淩霄殿殿主算什麼?一個初經曆雷劫,放在各個修為階層來看,初階怎麼都不可能對抗得了圓滿。

他怎會有這樣強勁的修為,白嶼淨心驚膽顫,又看到宋渺沉下臉,寡淡而漠然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