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二十三)(2 / 2)

他們的手各自握緊她,像是搶奪糖果的幼童。

一麵又假惺惺,做出友好的樣子,暗地裡以勢壓人。

“珍珍,我等會還有好東西給你……”張顯陽說著話,還笑嘻嘻的,宋渺眉頭一挑,就看到空中波動,如雷劈下,空間扭動,她冷笑一下,為他的笨拙演戲。白嶼淨也在輕聲細語,誘導她不要與他走。

其實白嶼淨本可以直接拒絕,她是天顯門人,又是他的弟子,他於情於理都有這個資格說出不讓她隨他走的話。

可從頭到尾,白嶼淨都沒有直麵說出口。

就是最後,他實在不想再僵持在這樣難堪的場麵裡,也不想看張顯陽對她的含情脈脈,便以法寶隨意一裹宋渺,又甩袖破虛空回到天顯門。

張顯陽因著初入大乘,雖能抗衡白嶼淨,但在法寶這方麵實在差強人意,最後隻能眼睜睜看他帶了她走。

然後,孤零零剩他一人在原地,冷冷地抿唇笑了兩下,卻是咬牙切齒想著要如何將他的珍珍帶走。

宋渺想著方才被他一力卷入法寶,像揣著寶貝帶回天顯門,便有些無奈——為白嶼淨不同尋常的手段。她麵上不淺不淡,疲倦地繼續剛才的話,道,“我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奇怪,你在做些什麼什麼呢?”

“我。”

白嶼淨看出她的不理解,他不易察覺地抖了抖,有些可悲又有些茫然的想,她一定不會相信他喜歡她吧?

作為崔嘉學的時候,他的喜歡來的那樣遲,他明白得太遲了,也因此錯過。

而現在,他作為白嶼淨,作為她的師尊,作為一個曾將她看做爐鼎的惡人,他沒有絲毫勇氣,也無法坦然地說,我心悅你。

他看到她臉上的疲憊,像是一簇嬌豔的花,委敗在地。

可明明方才,她在張顯陽麵前時並不是這樣的。

他輕聲說,“你與他,這兩百年過得好嗎?”

白嶼淨終於敢提起一些,他覺得自己問出口,心臟便忍不住發抖,又灼熱又疼,他看到宋渺點了點頭,她目光很輕,又好像很重,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師尊。”

宋渺這樣喊了一聲,又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無奈茫然的,“或許我也可以叫你崔嘉學?”

花容月貌,姣如明星,她隻需要微微彎眼,微微勾唇,就能讓人心動不已。此刻的茫然,帶了點無奈的笑意,因此唇角微彎。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生怕未來沒有機會,可又覺得不舍得挪開眼神。

白嶼淨愣愣地望她,覺得自己又找回了當初在幻境裡,對宋真真那難以抑製的愛慕心悸。他倉促地笑了下,很是俊逸,若是讓彆的女修瞧見,怕又是一波心動,但宋渺不為所動,“……我與他這兩百年過得很好。”

非常明確,非常肯定的一句話。

宋渺想,她能告訴他些什麼?

白嶼淨又想知道些什麼?

若是沒有那兩百年他與她之間的空白時間,也沒有那兩百年張顯陽對她的關照。此刻的宋渺大概還在思忖,要如何讓白嶼淨不為她的話動怒,或者更直白的說,讓她能夠達成主線任務,而委屈自己,讓自己露出一張忍辱負重的臉。

順從地匍匐在他身下,做個爐鼎該做的事。

宋渺不貪欲,她的享欲係統本就與常人有所不同,□□於她而言,在這穿梭許多的世界裡,隻不過是生活的調劑,她隻將它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玩意。

若是讓她在這個世界,以爐鼎身份再留在白嶼淨身邊,不說往後長久的修真生涯,隻是幾年時間,她恐怕就要為之崩潰。

宋渺不是第一次慶幸白嶼淨還好是有點做師尊的意識,他尚且算是心善,當初輕鬆讓她進了秘境,才能讓她寬泛兩百年。

——又能在這兩百年裡,被張顯陽關照嗬護。

宋渺說,“我與你,還有淩霄殿殿主,”她刻意沒直喊張顯陽的名字,以避免刺激他,“在幻境內的過往……”

“你就忘了吧。”

她說得好坦然。

白嶼淨又覺得骨頭發疼,他忍不住睜大眼看她,他是以半跪的姿勢看她的,她乖乖的,以那種半笑半冷情的模樣,坐在他與她曾經雙修過的溫玉床上。

“忘了?”白嶼淨難看地笑了笑,他一指摁在那溫玉床上,生生按出幾條裂紋。

便又看似平靜,難忍痛意道,“也是,在幻境內,我與你的經曆可算不得美好。”

他俊雅而蒼白的臉上,有頹敗也有冷嘲。

“你這話,和張顯陽說過嗎?”他飽含妒意地問。

“……”於是沉默。

白嶼淨便低首,無奈地彎了唇,像哭像笑。

宋渺心中歎息。她知道那琅嬛幻境對身入其中的人有多大影響。張顯陽是一個,白嶼淨又是一個。

兩百年時間,她親眼所見,張顯陽因著那幻境內的記憶而對她難忍愛慕,她沒有受限於那幻境,也就不能親身體會那被剝離記憶,硬生生塞入由幻境掌控的記憶,是一番怎樣的感受。

琅嬛幻境的作用實在讓人心驚。不論是逃離幻境後得到的益處,還是逃離幻境後也無法掌控的情思。

她曾猜測那琅嬛幻境會否是超出這一界的事物,因這能力實在駭人——如白嶼淨這般修為的大乘之身都能受其影響,那幻境的階數恐怕高極。

白嶼淨不再說話了。

他倦意四起,為自己也為無法再近一步的師徒關係。

不,不,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可能有再近一步的關係。

白嶼淨頭一回這樣清楚地想。

他從那年將魂數不全的她帶回,強硬且默認將她當做爐鼎開始,就阻絕了所有,他們之間的可能。

可那時,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今狼狽的模樣。

白嶼淨看到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柔嫩得像花,又像雲,他忍不住伸手搭在上麵,她受驚地縮回去。

他強硬地抓住,與她的相扣。宋渺皺著眉,感受到他身上勃發的熱度,膽戰心驚,以為那兩百年前他們一見麵就得做的事又要開始。

但這次,白嶼淨卻沒有要她。

他稍稍笑了,“你彆怕。”

憊倦而無助地半摟住她,將她抱在懷裡,齊齊往溫玉床倒去,他輕聲說,“陪我睡一覺吧。”

於是,這一次,他們頭一回沒有皮肉相觸,隻乾乾淨淨,溫溫暖暖地,像個凡人夫婦一樣睡在床榻上。

宋渺本以為自己睡不下去,可是因著純陰之體與純陽之體的相碰,他身上的妥帖熱度,他胸腔鼓動的心跳——她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一覺安穩,無夢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