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全息網遊之作為一個npc(三十二)(2 / 2)

關山月所在的神界陣營,人非常少。

這一點宋渺在後來也想過為什麼,但那時候她隻以為是關山月心有顧忌,也許是愧疚,也許是其他,不想與她爭奪。

但這樣碾壓性的人數對比,也格外沒意思。

蕭嶺北說完後,周贇喝了口水,他瞥見宋渺麵無表情,又不緊不慢地追加了一句。

“我知道有名點的玩家,隻有晨鐘和清越流緩加入了他。”

晨鐘加入神界陣營,很好說通,畢竟佛道一家,關山月最初在眾人麵前的形象就是道士,和尚對他印象也不錯,再加上這個世界內各個屬性影響,晨鐘做出那個選擇無可厚非。

而清越流緩則要簡單些,他像個老農夫般,偏愛在這個遊戲進行種田流,又偏生因長相出眾,風情萬種,贏得了不少粉絲關注,被迫之下,稍微掩蓋了點本性。

不過他在神魔大戰宣布時間後,趁著一波爆炸性消息環繞,找機會去天珍城找了前小沙灘,掏個鳥蛋摸個椰子,榨點椰汁來頓野炊。

也就是在那時候遇到了關山月。

不知怎的,就糊裡糊塗加上了。

宋渺:“我知道了。”

她想,關山月這是放任不久後的神魔大戰了嗎?

他不關注結果了嗎?

這個困惑讓她想了許久,也沒想清楚。

很快,也就由不得她胡亂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蓮霧城內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玩家,住房幾乎都不夠用,很多人慕名而來,想要加入星光萬丈。又因為條件嚴苛,隻能選擇在這個城池內徘徊,找了個下家先待著。

期盼著自己能夠早日到達星光萬丈的標準,達成每個玩家的最終目的:三轉完畢。

這些宋渺都知道,而幫派內,關山月依舊占了個副幫主的名頭,宋渺猶豫很久也沒將他踢出幫派,將這個副幫主的頭銜摘下去。

因為他們再見麵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她生怕這個聯係都沒有,她就再見不著他了。

*

天珍城珍麟道。海域平靜而暗藏殺機,關山月盤腿坐在礁石上,海浪拍打襲來,卻又在他身前硬生生停住,散成細密的水珠。

他纖塵不染,看上去沉靜而冷漠。目光也久久地落在海麵上,乳白色的浪花下,有遊魚,再深一點的地方,又有晶瑩剔透的珍珠。

肅寒的秋季來臨,屬於夏季的灼熱早已褪去。海麵上海鷗依舊喔喔鳴叫著,永遠吃不飽般,穿梭在浪花間,試圖抓到落群的遊魚。

關山月看著那隻海鷗靈敏地用尖嘴抓起一隻海魚,得意忘形地展翅飛向屬於自己的天空。

他輕輕用手指揉了下額角,就這麼想起了昭惑。

還有她。

與鄒星河認識的時間還是要更久些,早在這個世界裡,他與昭惑被“封印”掉過往記憶前,他就與她在黑暗中相遇過。

彼時她脆弱而無助,是他與昭惑一步步在她的身體裡,寬慰她,讓她沒在那段黑暗時光裡因此崩潰。

他猶記得天生熱情,大概是由她感性的一角而生出的昭惑,安慰她時說的話。

“不要怕。”

而他說,“乖女孩,彆哭。”

他不會安慰人,關山月也清楚知道,因她在慘烈遭遇下被迫分裂人格的自己,有著屬於她理性的一處影子。

兩個男人,一個感性,一個理性,都是能保護她的存在——至少在那個黑暗的地下室裡。

他們的寬慰,讓她沒能繼續敗壞委落下去。

關山月猜測,鄒星河是因為自小未曾受過太大的傷痛,陡然間遇到這樣的事,便沒法一個人承受下去。

他們的存在,也是如此而來。

他們是因她而生的存在,而後來,又成了阻礙她康複、快樂生活下去的存在。

身體中多了兩個人的感受是怎樣的?關山月不知道,但他猜,一定非常痛苦。

他望著海麵,有月華泄出的眼,纏綿悱惻扇動著眼睫,他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很多。

從冷漠的理性,變為了稍有人味。

昭惑死後,他在這個世界裡,依靠著所謂遊戲係統施加的記憶,自以為是神靈,是大荒三界的月神——

是那個在摯友選擇愛人後,毅然決然選擇正方的神靈。

他以為自己活了好多萬年的神,卻在某一日幡然醒悟時,想起了從前。

想起了昭惑沒來及想起,卻因為甘之如飴,而自願耗儘神力挽救的神使。

他的女孩。

他們的女孩。

關山月失笑片刻,陡然想起了那時候的昭惑——對於玩家們來說,所謂的千年隻是一個數字,一個概念,而對於深陷其中的他們來說,卻意味著真切的時光。

千年以前,那時候的昭惑,沉默地耗儘神力,睡在了這片海域。

是這片卷著雪白浪花,沙粒中埋著珍珠的珍麟道。

礁石上有爬行的螃蟹,關山月突然想,那時候的昭惑是真的沒有想起她是誰嗎?

……可能,他比他還要早想起來。

所以,才能義無反顧地選擇沉睡,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因他們皆知,他們的存在,於她而言是何種痛苦。

心理醫生無法將她治愈,鄒家兄弟聽從醫生的意見,集思廣益,選擇了全息遊戲這個先進產業來治愈她。

鄒謙和與鄒斯河生怕他們存有記憶,而將計劃打亂,不好使她康複,索性直接將三人的記憶都“封印”掉。

這個時代,科技足夠發達,醫生已經能夠借助儀器對人類的海馬區進行處理,封印記憶隻是件非常普通的事。

醫生難以治愈鄒星河的疾病,而在這種硬件問題上卻很容易達成目的。但是後來,關山月想起來這一切時,難免苦笑。

到底是有漏洞的。

瞧瞧,他不就想起來了嗎?

而昭惑,若是沒猜錯,也應該是想起來過的罷?

隻是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是月神。

他一言不發,先他一步,為她,為自己心愛的女孩,獻出了所有。

昭惑的念頭,關山月能夠明白幾分。

他是感性而熱烈的存在,為了她的笑靨,為了她的安康,能夠付出一切。

……

這個念頭卑微而怯弱,又異樣地頑強可怕,在關山月腦中想了很久很久。

他沒有笑,就這樣盤腿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空落落地望著虛空,長久而悲慟。

晨鐘撚著佛珠走來時,幾乎以為看到了一具雕像。

“關山?”

他喊了一聲他的姓名,而關山月遲遲才扭過頭來,對上他的眼。

那雙月華剔透的眼瞳,在陽光下冷冷折射出刺骨光芒,幾乎逼退了他。

“你——”

“沒什麼,有事找我?”他又飛快地收斂情緒,看上去多了幾分人氣,而晨鐘事後再想起那一幕,不由心悸,他在那一刻差點以為他是隻存有理智而活著的怪物。

可是那雙眼裡稍瞬而逝的情緒,卻又在說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人。

“沒什麼,隻是從嶺北口裡聽說,過不久鄒星河要來天珍城,據說是有事要辦。”

天珍城幾乎可以說是成為他們神界陣營的據點,但說起來也十分寒酸,整個神界陣營裡,能力出眾的玩家三兩個個手指頭就能數的過來。

關山月的態度,晨鐘看得非常清楚,他在最一開始加入,後來又親眼見他態度淡淡,因此而備生困惑,難以理解。

也許他是有什麼特殊任務?

晨鐘隻能這樣想。

他也不是沒有在現實中詢問全息網□□業的朋友,關於大荒三界的一些事,但很可惜,也許這是機密,也或許暫時還不能為普通玩家所知,沒有任何人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清越流緩性格與他不同,這時候估計又在哪個旮旯地掏點野菜,砸兩個椰子樂嗬嗬地在吃,他加入神界陣營純粹是因為隨手加入的。

而作為三轉npc之一的關山月,他的身份自然還沒被普通玩家所知。每逢有玩家試圖尋找三轉npc,他若是就在附近,又見玩家有意向進神界陣營,便喬裝打扮,為他們三轉。

到底關山月態度太過頹喪,這個三轉任務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做,到了如今,兩個陣營已經相差得太多了。

晨鐘卻沒見他有多著急,再加上官方從沒有出過什麼勝負獎勵,以至於他們都覺得這神魔大戰最後的結果對這個遊戲沒有任何影響。

——看似如此。

也隻是看似如此。

關山月比誰都清楚,在神魔大戰中落敗,他會有怎麼樣的遭遇。

在這個世界劇情的推搡下,他唯一能夠迎來的隻有屬於自己的死亡。

而也是,屬於她的新生。

他們……

他們共同的女孩。

關山月垂下眼睫,不免悲哀地想,他與昭惑一樣,喜歡上了她。

若是放在現實中,該有多可笑。

兩個人格,愛上了主人格。

也虧得,這個世界給了他們獨立的個體,給了他們虛幻的身份,才能讓他們在這個世界,有了一次堂堂正正愛上她的機會。

關山月想,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呢?

是那次在茶攤的相遇,是她遞過來的糕點,還是她朝他笑起來的模樣。

亦或是,在珍麟道,看到她為昭惑落淚痛哭時,滿心泛起的嫉妒。

也或許——很早以前,在那個逼仄的地下室,他第一次遇見她,讓她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