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大道上疾馳,車廂裡靜謐之極。林柔滿臉蒼白的看著景平,眉眼間俱是慌亂。景平張了張嘴,終還是問出了那一句:“小柔,你很恨我?”
恨我明明答應過要保護你卻讓你一再的受到傷害,恨我搶了原本可能是屬於你的光彩和財富?
景平就這般看著林柔,麵無表情,心裡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林柔冷笑,張了張唇想要說話,豈料此刻車卻已經駛進了一片燈火通明的暗巷入口,穿過暗巷之後便是一個巨大的倉庫。
聶政早已經站在那裡,正被人攔在燈火的另一端,似在和什麼人對峙。
車子順勢停下,兩個帶她們過來的男人此刻一人一個揪住她們的肩頭,就往聶政對麵的方向走去。景平注意到她的前麵正立著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看身形極為眼熟,似乎是向卿,待走得近了才發現向卿不止一人,他身側還站著一個淡雅如竹的身影,赫然就是許久未見的藤原範殊。
見了她們過來,向卿的麵上閃過一抹得意,那兩人見狀就押著景平和林柔往那邊走去。
聶政本來站在燈火的一端與向卿遙遙對峙,一副氣定神閒的摸樣,待發現景平的身影後,頓時神色大變,雙眸灼灼的看著向卿,幾乎冒出火來。
卻見向卿毫不在意的笑笑,伸手就拉過林柔推到了藤原範殊的懷裡,而後一手掐著景平的下巴衝聶政傲然道:“聶政,我早說過,覬覦本不屬於你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聶政麵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衝他道:“向卿,有些事我們可以談,你有什麼衝著我來就好,何苦為難個女人?”
向卿聞言麵色更冷,卻是低下頭衝著景平道:“我本也不屑對女人動手,要怪就怪你自己眼神不好,怎麼偏偏就做了聶政的女人。”
對麵的聶政悠忽瞪大了雙眸,目光灼灼的向卿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向卿唇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衝他道:“等會你就知道了,聶政,你所依仗的不就是老頭子對你的縱容還有從藤原家運來的那批軍火嗎?如果我把這兩種毀掉,你說,你還剩下什麼”。
景平沒有抬頭看聶政,她一門心思都在向卿身上,近來的幾次接觸,她隱約已經知曉向卿與她初見時認識的那個朱大哥完全大相徑庭,可是令她萬分不解的是,好好的一個人怎會突然就變成這樣?
林柔本來是被向卿一下子推到了藤原範殊的懷中,被這樣一樣清雅的美少年抱著,本來應該是件令人羞澀的事情,可是偏偏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就令她覺得羞辱了。上次被聶政送給丁達一事,已經成為了刻在她靈魂上的屈辱,她最討厭那種被人當作物件肆意轉手的感覺,這一次的情況卻很顯然和上次如出一撤。
秀眉微蹙,她仰著下巴衝向卿道:“向少這是什麼意思?”
向卿聞言目色極寒的看了她一眼,泠然道:“什麼什麼意思?小美人兒,這次多虧了你我才能成事。為了報答你我做主把你交給藤原少爺,相信他定會好好對你的。”
對了!景平終於知道被她一直忽略的是什麼了,藤原範殊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聶政的合作夥伴麼?怎麼可能突然的背叛?
林柔掙紮著欲脫離他的鉗製,卻被藤原範殊抱得更緊。
“彆動。”
少年在她耳側吐氣如蘭。
“彆動。也彆害怕,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本來其實我早就想接你走,奈何聶政卻一直從中阻攔,讓我連你的麵都見不到。據向兄說你在那裡過的很不好。以後不會了,你跟了我吧,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本該是溫情脈脈的話,在此時說出卻是這般的突兀。
林柔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景平,當對上那雙如冰雪一般清冽的眼眸時,心頭不由得一怔。
下一秒掙紮的動作越發劇烈起來,隻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為簡直就是一個大笑料。
為了擺脫聶政的控製,也為了報複他對自己的利用,她選擇聯係向卿,把自己知曉的聶政底下的實力和盤托出。卻不想結果隻是從一個牢籠走向另一個牢籠?終究是擺脫不了被當作玩物輾轉送人的命運?
林柔想笑,她也真的笑出了聲。事到如今,她已然不知曉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恍惚間憶起半年之前她還在蘇州家裡,母親雖然早逝,但是姐姐林芷卻一直待她如掌中寶一般,舍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就連家裡打掃衛生,姐姐都不讓她動手。
那一晚上的場麵已然失控,不過就是一排明亮的燈火,卻是生與死的兩條分割線,隻要踏入雷區,就無人再能存活。那一晚林柔一直掙紮,聶政滿臉慘白已經決意要妥協,向卿滿臉得意,眉梢眼角已經近乎扭曲。
他們身後就是聶政在沙塘的軍火庫,向卿手裡拿著早就買好的炸彈遙控器。衝聶政道:“能看到聶爺讓步真不是件易事,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如果聶爺不想今晚流的血太多,不想你的女人孩子有事,就答應我,吐出吞下的14K勢力,放棄在新義安的所有權利,然後帶著你的女人滾出香港。否則、……”
威脅了搖了搖手中的遙控器,隻要他輕輕一按,聶政的軍火基地就會完全銷毀,他離一無所有也不遠了。
腳踝處的雞血石發出滾燙的熱度,燙的景平渾身一激靈。
這種的場景,讓她想起了之前在冥紅的水晶球上看到的,林柔火燒軍火庫!
揉了揉額際,她在想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是死了很多人,聶政也受了重傷,而林柔,之後等待著她的就是終身的禁臠囚禁生涯。
景平抬頭看向聶政,後者的神色凝重,眉梢眼角俱是濃烈的殺意。有悔恨自心底蔓延開來,無邊無際。景平想自己終是拖了他的後腿,她毫不懷疑聶政會為了她放棄在香港的一切,和她一起離開。
可是她知道卻不能接受。會不甘心的吧,讓那個本該像蒼鷹般翱翔天際的男人硬生生的折斷翅膀,就算以後兩人在一起,也會日日夜夜被愧疚和不甘所折磨。
雞血石的熱度更甚,景平幾乎感覺自己渾身就要被燒起來一樣。恍惚中她似乎聽見了冥紅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在她耳畔道:“景平,時間到了,你該回來了。”
似乎是聶政說了什麼,就見向卿點了點頭,兩人隔著燈火慢慢走向對方。
景平此刻的神誌明顯已經恍惚,直覺告訴她聶政不會如此輕易的妥協,抬起頭的瞬間,她似乎看見了隱在角落處的祈俊正扣動扳機對準了她所在的方向。
心頭驚懼的同時,景平已然明了。現在隻有先解決掉她,才能讓聶政無後顧之憂。祈俊先前千方百計的想要除掉她,最後卻因為聶政而妥協,現在麼,他心底肯定是恨死了自己為何沒有早點動身?
子彈擦著風過來的那一刻,身側的林柔剛好掙脫了藤原範殊的鉗製,往她這邊撲來。
電光火石間,景平的身體已經下意識的替她做出了決定。抱著撲來的林柔飛快的轉了個身子,讓後背對上那黑幽幽的槍口。當子彈穿過肉骨的聲音響起,當後背開出絢爛的血花。
她已然被飛身撲來的聶政緊緊的抱在了懷裡。男人的呼喚憤怒失望她通通看不見,她的雙眼隻看得見林柔那張慘白如紙的小臉。
費力的伸出手撫了撫那嬌嫩的臉頰,景平氣若遊絲:“小柔,你是不是很恨我?”
林柔點頭,複又搖頭,麵上是止不住的驚慌。
“不要恨我,好不好?”
這次沒有在等林柔回答,她先轉過了頭去看向聶政,無視於男人如烈焰般狂怒的眼神,她兀自扯出一抹清淺的笑意,小手在男人的手背上用力拍了拍,她道:“幫我好好照顧她。也幫我好好的照顧你自己。”
聶政身子明顯的僵冷,景平費力的伸手撫了撫他緊皺的眉心:“傻瓜,我還會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