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果然瞧見傅月廷從門裡麵走了出來。他的懷裡抱著的,無疑就是胖丫頭了。
隻無論再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麵容,隻能瞧見一雙無力垂下的雙手。
再瞧傅月廷的神情也是無比凝重。
天佑趴在轎簾後,隻覺呼吸都有些艱難,胸腔間好像突然鑽進去一隻螞蟻,從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開始一點點齧咬……
馬車在傅家門前停下,傅月廷剛一探頭,就瞧見了正急的不停轉圈的季氏。
季氏也正好看過來,見是兒子回來了,忙不迭迎上前:
“廷哥兒回來了?娘正要著人去找你……”
平陽城有拍花子出沒的消息,這會兒早已經傳開了。家裡有孩子的各個人心惶惶。紛紛外出喚自家孩子回來,非要親眼看著才能安心。
畢竟,聽說,那該死的拍花子的,抓了孩子可是要送給匈奴人的。
即便月明是女孩兒,季氏也是擔心的不得了。
隻她身子笨重,自己出去找明顯行不通,當下便把家裡的下人全派了出去。不想這麼會兒了都不見人回來,反而還聽人說,城裡還有發現孩子不見的人家。
季氏再也坐不住,正想著趕緊讓人去叫傅月廷回來呢,趕巧,在門口碰上了。
“明姐兒和我一處呢。”傅月廷邊往下抱月明邊道,“隻她不小心,沾了點兒芥末,怕是得在床上歇息一番。”
月明不能沾芥末這事,季氏自然也是清楚的,聞言一顆心當即提了起來。
季氏本就是個疼孩子的,之前月明不大願意和她親近,季氏也不敢勉強,好容易這幾日女兒突然又接納自己這個親娘了,季氏自然越發把女兒疼到骨子裡去了。
這會兒聽說月明沾了芥末,臉色已是煞白,忙讓開身子示意傅月廷進去:
“你快抱著明姐兒進屋,我去燒水。”
說話間李大娘正好從外麵進來,傅月廷讓李大娘去燒水,讓季氏跟著自己進房間:
“您坐旁邊看著明姐兒……”
不想話沒說完,張嫂也跟著從李大娘身後閃出,看到傅月廷的第一眼還有些心虛,緊接著卻是昂起了頭,皮笑肉不笑道:
“少爺回來了?三娘子說太太有身子的人,得好好服侍,怕李大娘一個人兜不住,就讓我從旁邊看著點兒。”
說著,跟著李大娘就往廚房而去,一路上還咋咋呼呼的:
“啊呀,李姐姐,燒些水罷了,用這麼好的柴禾乾什麼?旁邊那堆就行……”
傅月廷神情登時有些陰沉。
把月明抱進房間,直接去了廚房。
瞧見傅月廷進來,張嫂卻是絲毫不懼,神情裡隱隱還有些挑釁的意味:
“男人都是乾大事的,少爺怎麼倒要往廚房鑽?我來時徐大掌櫃和三娘子可是特特囑咐過,一則掙錢不易,少爺和小姐日常裡總是大手大腳,我自然得看著些,怎麼也不能白白浪費了不是?連個小叫花子也上趕著給錢,可不是傻了些?二則少爺年齡也大了,怎麼也得爭些氣……”
這樣的話,傅月廷早聽得多了,隻從前所有人指責的矛頭卻是對著自己,還是第一次把妹子也算進去。
若然從前,傅月廷即便聽到,也從來都是悶在心裡,回家對著娘親和妹子時,照樣沒事兒人一樣。
今日卻又不同——
自己畢竟是男人,即便被人說不成器,可有幾間鋪子在呢,將來過的總不會差了。張嫂今日這話,卻無疑還牽扯到月明的閨譽。
這樣的事卻是從前不曾有過的。
畢竟因為父親寵愛小妹,徐慶兩口子的做派簡直恨不得把月明供起來才好,眼下既是爹爹有信傳過來,說是不日就將回返,那兩口子理應更巴結著明姐兒才是,如何突然連明姐兒也開始公然嫌棄起來?
事情怕是不妙。
傅月廷站住腳,直接掐住張嫂的脖頸就往外拖:
“滾!”
明明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溫潤少年,這會兒卻是凶狠如狼,饒是張嫂已是做好了大鬨的準備,這會兒卻依舊被懾的不住後退,等反應過來,已經到了院門外,院門隨即“啪”的一聲被關住。
張嫂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之所以敢和傅月廷叫板,一則是因為徐慶兩口子在背後撐腰,二則吃準了傅月廷性子綿軟。不想自來沒看進眼裡的傅月廷一旦發起怒來竟是如斯可怕,回想起方才傅月廷看過來的可怕視線,才驚覺之前對傅月廷的感受怕是根本不對……
躊躇了片刻,終是不敢再留。罷了,反正丁氏說了,自己做不做,都有工錢可領的,竟是跺了下腳,朝著傅家大門吐了口唾沫,憤憤然的轉身往徐慶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