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怔住了。
他握槍的手僵在半空, 雙眸錯也不錯盯著蕭寒平。
此刻在他心底翻湧的滔天巨浪,沒有半分被他表現在臉上。
大廳內的寂靜持續良久。
霍深後知後覺意識到耳鳴聲已經消散, 於是問:“你剛才, 叫我什麼?”
可聲音輕得像囈語,被門外的大批腳步聲牢牢壓住。
聽到動靜趕來的護衛, 集體站在門口,往裡探看。
鐘芳林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目光在霍深和蕭寒平身上轉過一圈,腳步放緩:“怎麼都不說話, 剛才到底怎麼了?”
人越聚越多, 蕭寒平沒有引起轟動的打算,隻道:“出了點意外。”
說著,他上前一步,抬手卸下霍深手裡的槍。
兩人距離接近,霍深看著他, 任他取槍,左手卻突然扣住他的小臂,啞聲道:“你讓我猜——”
話說一半, 霍深又滯住。
即便心臟在顫抖,可莫名的膽怯還是讓他不敢輕易開口。
他其實早有預感。
天底下,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戰鬥方式一模一樣,生活習慣一模一樣。
哪怕這張以往毫無相似的臉, 如今也好像總帶著讓他魂牽夢縈的影子。
今天之前他還在想。
時間還充足, 足夠讓他辨彆清楚。
但是, 蕭寒平此時此刻,就睡在他身旁。
究竟誰是真的?
究竟誰又是假的?
霍深費力收回視線,轉向一側。
水晶棺內,那道已經沒了呼吸的身影,讓他的身體和靈魂幾乎要割裂開來。
從靈魂深處彌漫的痛苦已經麻木,卻連唯一的解脫都被阻止。
他希望蕭寒平還活著。
他寧願死的人是他自己。
可越是這樣,他越不敢去信任。
隻要事關蕭寒平,他總是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霍深。”
蕭寒平蹙眉看著霍深。
握住他的這隻手,五指冰涼,掌心卻熱得發燙,甚至霍深的身體,都幾不可察在細微晃動。
“你病了?”他拂下霍深的手,“這裡不方便,回去再談。”
聞言,霍深又怔住一瞬,接著不知道想起什麼,眸光轉瞬清明。
“不,不,”他搖著頭,“不,就在這裡談,現在就談!”
鐘芳林聽到這句話,疑惑道:“你們要談什麼?”話落對門外揮了揮手,“行了,都堵在這裡做什麼,回去工作吧!”
霍深在她說話間看向同時進來的薛熠:“蕭寒平是你帶來的。”
薛熠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上炸碎的琉璃燈,才和他對視:“是又怎麼樣?”
霍深道:“曙光淪陷是在三年前,如果蕭寒平真的在那時就已經……”他呼吸微錯,抿了抿唇,“為什麼你拖到現在,才帶著他來中央地下城?”
鐘芳林對這件事也有疑惑,但不想把氣氛鬨得這麼僵:“霍深——”
“薛熠,”霍深並不看她:“我要開棺。”
鐘芳林倒吸一口涼氣。
經過剛才的事,蕭寒平對於霍深接下來的任何言行舉止都不再感到驚訝,隻隨著他看向薛熠。
薛熠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他像是早料到霍深會提起這個問題,唇角漸漸微揚,笑容裡摻著似有若無的快意。
“我什麼時候說過,寒平是在三年前過世的。”
這句話,不亞於在霍深心底投下即將引爆的□□。
“你說什麼!”
薛熠揮手喚醒腕間的智能手腕,邊走邊說:“三年前曙光淪陷沒錯,但寒平沒有死。這些年我一直留在南方,就是因為,他需要一個絕對清靜的地方療養。”
話落,他打開星網,從裡麵調出一個視頻,放出投影。
畫麵裡,蕭寒平靜靜躺在床上。
他雙手搭在雪白的被麵,臉色雖然蒼白,但看得出,被照顧得很好。
而且,胸膛有節奏地起伏著。
“直到不久前,他的病情急劇惡化。”薛熠斂起笑容,看向水晶棺,臉頰神經質的跳了跳,“我沒能把他救回來。”
蕭寒平斂眸片刻。
這麼說來,他直到三年後才重活過來,是因為這三年他還沒有死?
正想著,他感覺到凜冽寒風在大廳內席卷。
霍深含怒的冷冽嗓音化為尖嘯刺向薛熠:“中央地下城擁有大陸最頂尖的治愈係異能者,你卻讓他留在南方!”
鐘芳林聽到薛熠的話已經猜到不妙,霍深的異能將起,她就一把拉住蕭寒平,急退出去!
蕭寒平沒有對她提防,竟然被她拉個正著。
這時,薛熠頂著狂風直直走到霍深麵前。
“怎麼,你又生氣了嗎?”他俊秀的臉被冰刃劃出淺淺幾道傷口,他渾不在乎,“可惜,在我看來,你隻是一個懦夫。”
身後就是水晶棺。
霍深極力壓抑著體內爆發的怒火。
薛熠在獵獵風聲中說:“我讓他留在南方,是因為,普天之下,隻有我能救他!”他把投影移到霍深身前,“更何況,我至少讓他多活了三年,而你呢?在所有人麵前扮演失意的可笑模樣,能讓你抹平心裡的愧疚感嗎?”
他心裡很明白,現在隻消霍深心念一動,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他還是繼續說:“或者,你隻是不甘心,”他把投影的畫麵定格在蕭寒平放大的臉上,“這三年,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風聲霎時停了。
兩人的談話隨風而逝,消失得徹底,隻在各自心中留下痕跡。
周圍安安靜靜。
包括鞏濤在內,沒人想再招惹反複無常的霍深。
霍深看著投影裡的蕭寒平。
投影裡還留存著音頻。
如果仔細去聽,還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
這是,活生生的蕭寒平。
他無法容忍,這三年來,蕭寒平就在南方的某處地方休養,他卻一無所覺。
錯過了整整三年——
霍深心中一震。
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