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錯覺帳篷內的溫度在陡然拔高。
心跳在加速。
難以言喻的暖流滑入四肢百骸,順著血管奔騰。
霍深看著蕭寒平。
他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甚至連放在哪裡,都成了難題。
在蕭寒平轉身的這一刻,他渾身僵硬,骨節分明的修長五指搭在腿上,像賞心悅目的擺件,動也不動。
蕭寒平正把毛巾疊了兩道,擦乾手上的水跡。
他抬眸,腳下卻微頓住。
“它怎麼在你這裡?”
見蕭寒平伸手過來,霍深全然忘了思考:“什麼?”
蕭寒平看他一眼,並指挑起他胸前的項墜。
指尖不經意間劃過皮膚,讓霍深瞬間繃緊。
他下意識垂眸,再看清蕭寒平掌心的東西,他驟然回神,驀地抬掌按住了它,心底一片慌亂。
“我……”
蕭寒平已經看清了這吊墜的模樣。
他伸出手,從霍深掌下緩緩拉出了這條白金項鏈。
項鏈上,一枚戒指搖搖晃晃,在能源燈光下閃著金屬色澤。
這是他的戒指。
早在曙光淪陷之前,就已經遺失。
現在卻出現在霍深的身上。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霍深抬眸看他,複又落下,抿起的唇線泛著苦澀:“沒錯,是我拿了你的戒指。我說過,我曾經想不再打擾你,我也試著這麼做過,這枚戒指,就當做是最後的紀念。”
說完,不等蕭寒平開口,他又說:“我知道這種行為卑劣又自私,可是,不要把它收回,”他抓住蕭寒平的手腕,五指微微用力,“這三年,隻有它陪著我……蕭寒平,它是我唯一能擁有的東西。”
戒指就攤在掌心。
蕭寒平看著它,聽到霍深的話,眸光微動。
他突然想起,在最初醒來的時候,回到聖光城的第二天,他曾在聖光城的城牆上見過霍深。
那天晚上,霍深的手裡,的確就有這樣一枚戒指。
想到這,蕭寒平微蹙了蹙眉。
“我可以不需要你照顧我,我的傷很快就好。”
沒有聽到回複,霍深心底又有酸澀細密浮現,他等不及了,忍不住又道,“你說我救了你一命,那就把它當作我救你一命的報酬,可以嗎?”
那這個報酬,未免低得離譜。
蕭寒平放下戒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過來。”
見他默認,霍深心下稍鬆,依言轉身。
蕭寒平按在霍深肩膀,擦去霍深身上的血跡。
但有了剛才的插曲,帳篷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想起這三年,蕭寒平一直沒有開口。
霍深抬手握著戒指。
金屬圓環硌在掌心,他也沒有絲毫放鬆。
濕潤的毛巾在背後遊走。
肩膀上的手溫熱得滾燙。
他狠狠抿住薄唇,有心想說什麼,卻找不出話題。
直到蕭寒平作勢起身,他才道:“幫我繼續療傷吧。”
蕭寒平看向他。
“借我一塊晶石。”
霍深說,“明天就出發返程,沒時間慢慢休養,趁著今晚,我還能調整回來。”
剛才已經休息過三個小時,蕭寒平沒有拒絕。
他取出兩枚晶石。
一枚遞給霍深,一枚握在掌心。
想到下午療傷時霍深的狀態,蕭寒平多說一句:“如果堅持不住,立刻叫停。”
霍深點頭:“我知道。”
蕭寒平抬手虛按在他胸前:“忍一忍。”
下一刻,淡淡綠光自他掌心湧向霍深。
剔出晶石碎片,肌肉重組……
每一處傷,都帶著蟲蟻啃噬一般的麻癢痛苦,尤其這種難以遏製的刺激自體內蔓延,更無法得到緩解。
霍深掌心也握著一枚水係晶石。
看著他額前的冷汗,蕭寒平蹙眉愈深,卻沒有阻止。
時間緊迫,霍深需要在短時間內徹底痊愈,在療傷的同時理順被攪亂的異能脈絡,儘管會加劇痛苦,卻事半功倍。
忍一時之痛,總好過進程緩慢。
但內傷的治愈,遠比外傷艱難。
即便以蕭寒平的精神力,也足足過去二十分鐘,才終於結束霍深這段度日如年的折磨。
霍深在同時收回異能。
他看向蕭寒平,抿唇笑了笑。
笑容已經十分勉強,聲音輕得隻剩氣音:
“謝謝。”
話音剛落,他掌心晶石倏地滾落。
那雙漆黑的雙眸無力閉起,下一刻,直直往蕭寒平的方向倒下。
蕭寒平一怔。
繼而抬手把人接到懷裡。
他垂眸看著霍深失了血色的臉,目光滑下,落在正在半空不斷晃動的戒指上。
片刻後,他放平霍深,正要離開——
“彆走!”
蕭寒平回眸。
霍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醒過來。
他緊緊抓住蕭寒平的手腕。
“彆走……”
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裡,他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呼吸短促,眼神卻連一秒也不肯從蕭寒平身上移開。
蕭寒平看他良久。
直到霍深指尖發涼,枯等的希冀一點一滴凍結。
他終於聽到蕭寒平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