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種傳言, 豈止司馬師的臉有點綠,家裡其他人的心也不太好過。可是能怎樣, 還不是得閉著眼認。
宮, 是張春華讓去的, 司馬昭跟著, 整個過程不曾離開過他的視線, 而司馬懿被放出來是事實, 要說也隻能說一句, 君心難測。
不過很快,城中有什麼不中聽的話,他們想聽也聽不到了。
司馬懿被貶為庶民, 一家人準備離開洛陽, 回老家河內溫縣去。
走得那天正趕上曹爽巡視外城,雙方在城門前相遇。司馬懿和張春華坐在馬車裡不知外事,知道也裝作不知。司馬師在馬上對曹爽拱手,也不指望曹爽能還禮,頓了頓, 便繼續驅馬前行。
司馬家遷徙的隊伍中第二輛馬車離身不遠處經過, 曹爽看到了車中的遙襄,遙襄也看到他,可也不便停車說話,隻得微笑頷首以作彆。
出城不久,司馬師回頭望了幾次,然後眼光一轉, 投向了車中打嗬欠的妻子身上。
“媛容......”
遙襄聽到,微微斜身靠近車窗等司馬師繼續往下說。
司馬師的神情有些古怪,“曹爽追過來了。”
遙襄一愣,立刻頭探出窗外向後看,果然,曹爽騎馬趕到。
司馬師示意車夫停車,此番動靜,惹得整支隊伍車裡車外的人都齊齊朝這邊張望。
“你們這是,回河內?”上馬出城的過程非常匆忙,曹爽說話有些氣喘。
“是。”司馬師應道,雖然曹爽根本沒看他。
遙襄皺眉,憂心道:“表哥,你當職呢,快回去。”擅離職守教人看到了不好。
曹爽笑笑,將手中的錢袋塞給遙襄,“這個你拿著。”
“不用,表哥......”遙襄推拒。
她沒什麼花錢的地方,再說了,她有錢。
最終,那錢袋還是被曹爽順車窗扔了進來,扔完錢袋,曹爽迅速縮回手,驅馬退遠。遙襄被他逗笑,索性就收下了。
“媛容,多保重。”曹爽趕來就是為了送錢,他身上沒帶多少錢,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有多少就拿多少。
“表哥。”遙襄叫住轉身欲走的曹爽,眉目間有幾分動容,殷殷告誡道:“彆吃五石散。”
曹爽怔了怔,隨即點頭,“嗯,不吃。”
“叫他們也彆吃。”遙襄補上一句,聲調放輕了許多。
曹爽深以為然,沉聲道:“你放心。”
車輪轉動,馬車徐徐行駛,曹爽走後,遙襄拿起錢袋掂了掂,聽到錢幣的摩擦聲,愉悅地眯起眸子。
抬頭撞上司馬師的眼光,她將錢袋舉高了一些,“看,表哥給咱們的。”
司馬師扯扯嘴角,乾笑,“那......就謝謝表哥了。”
前麵那輛車上,張春華從窗前離開,重新坐回丈夫身邊。
“那人是誰?”
司馬懿正用玉簪搔頭,“曹真之子,曹爽。”
張春華想了想,恍然大悟,嘖聲道:“他們表兄妹關係真好,到底是剪不斷的血脈相連。”
手上動作一頓,司馬懿拔下玉簪放在嘴邊吹了口氣,“她和她舅舅曹真的關係才叫好呢。”
“當年在滎陽打獵,他們表兄弟幾個躲在樹上,曹真遇虎無路可退,她一個姑娘,第一個下樹殺虎。”
聞言,張春華睜大眼眶驚呼,“還有這種事?”
司馬懿將玉簪收進袖中,閉目輕歎,“咱們家這個兒媳呀,是徹頭徹尾曹子丹的人。”
這話張春華就不愛聽了,她冷冷一哼,“我不管她以前是誰的人,嫁到司馬家來,就得是司馬家的人。”
司馬懿牽動嘴角,似笑非笑,“那就要看師兒的本事和她自己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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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溫縣,天高皇帝遠。
司馬懿父子三人在田間種地,不種地,白天也會待在田邊的棚子裡。遙襄則是各種放飛,借著去田間送飯的機會,上山打鳥下水撈魚,她自己不回去,是輕易找不見人的。
洛陽城中,曹丕的身體急轉直下,四季未過,便急召司馬懿回京。司馬懿重回尚書台,並加官撫軍大將軍。
遙襄隨司馬家回到洛陽,曹丕日漸虛弱,而德陽鄉主和夏侯尚也在很短的時間裡相繼病逝,夏侯玄襲爵。
新賜給司馬家的府邸,遙襄一身孝,坐在房中撫琴。想她年近二十,仍心無安處,如今父母失去,更是無“家”可歸,直教人可歎可笑。
司馬昭在門外靜立良久,終忍不住出言勸解,“嫂嫂,千萬保重身體,莫要傷神過度。”
“嗯。”遙襄淡淡應了一聲,琴聲未停,頭也沒抬。
距母親離世有三個月,距父親離世有兩個月,那股悲痛的情緒消退的很快。她現在更多的心思是想自己,以及......曹丕什麼時候死。
父親身體若康健一些,多活幾年,指不定能撈個輔政大臣當當。
司馬昭還想說些什麼,被奔來傳告的仆人打斷。
宮中來人召遙襄速速進宮,聽到這個消息,遙襄撫琴的手頓住,眉頭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