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舉行祭禮, 滿朝文武在列,宗室女眷也要出席。在京的宗室女眷不多,遙襄也被叫去充數。
司馬家進宮的馬車,司馬昭趕車,一身官服的司馬懿和兒子擠在一起, 車廂內悄無聲息。
宮門外,各家的車馬已停了許多,司馬懿和司馬昭父子跳下車, 雙雙望向遠處稀疏的官服大臣與宗室男女。
“爹,到了嗎?”車內,遙襄在喚。
不等司馬懿開口,司馬昭便輕聲答道:“到了。”
自回到洛陽以後, 二人相見不相聞,相對不相視。
遙襄走出車廂,沒踩腳凳, 一步就跳了下來,司馬懿未有防備,被嚇得一激靈。
“噗......”
始作俑者遙襄一本正經, 司馬昭倒好, 直接笑出聲來。
“嘿!臭小子, 還敢笑你爹。”司馬懿罵罵咧咧, “今天趕車這差事是你死活搶來的,不許偷懶,就在這裡等著, 我和你嫂嫂幾時出來才準你幾時回家。”
司馬昭應了,司馬懿袍袖一甩,與遙襄一道進宮。
走出一段距離,遙襄忽然開口,“爹,子元什麼時候回來?”
司馬懿臉上露出笑意,溫聲回道:“快了。”
頓了頓,又鄭重地補上一句,“師兒在外建功立業,你要理解他。”
理解歸理解,但能不能回來把婚離了,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遙襄邊走邊思量,末了鼓起勇氣,“爹,我是這麼想得......”
“司馬大人,哈哈。”
“陳大人,哈哈。”
司馬懿遇見同僚,便頭也不回地對遙襄一擺手,自此公媳分開兩路,各往各處去。
祭禮之上,年邁的巫祝跳儺戲唱歌辭,曹叡興起,要巫祝卜一卦。
“吉凶禍福,皇上想卜什麼?”巫祝將麵具翻到頭頂,露出飽經滄桑的臉。
曹叡沉吟,語氣神秘地說:“卜人。”
巫祝以為曹叡要卜自己,頓時眉頭皺起,為難之色在眼中閃爍。
曹叡笑了,他揚手一指座下大臣前排之中的司馬懿,神情饒有興致,“卜一卜舞陽侯。”
突然被點名的司馬懿心中一驚,除了乾笑也彆無他法。
聽曹叡發話,巫祝的視線不曾有分毫的偏離,淡淡地搖頭,“臣不卜男人,恕難從命。”
話音未落,舉行祭禮的整片廣場鴉雀無聲。巫祝駁了皇上的指示,皇上若是不悅,發作一番也極有可能。
手腕頗為厲害的年輕皇帝,今天非常的寬宏大量,曹叡爽快地改口,“好,不卜男人,那就卜女人,女人總可以吧。”
巫祝微微點頭,一副“請出題”的模樣。
“就卜......”曹叡在猶豫,但似乎遊刃有餘,他半眯著那雙酷似甄夫人的眸子,“就卜朕的表妹。”
場上安靜了一瞬,隨即議論聲蔓延開來,大家都在互相小聲嘀咕皇上的表妹是哪一個。近的,有武帝之外孫,遠的,還有曹洪、曹仁之外孫。頭兩排的宗室女眷聽得清楚,也在琢磨皇上說得是哪位表妹,今天想在場上找出幾個天子表妹並不難。
“貴女是否在場,不相麵可難卜算。”巫祝語氣平淡。
曹叡一聽,便大聲問司馬懿,“舞陽侯,表妹來了嗎?”
場上又安靜了,明裡暗裡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司馬懿的身上。司馬懿懵得心臟梗在喉嚨口,兩眼直翻白,他隱秘地去看鄰位的曹真,想用眼神溝通一下,誰知這廝竟一臉茫然地跟他裝傻。
司馬懿憋氣,也想跟曹叡裝傻來著,可終究是沒膽。
他慌裡慌張地答道:“來、來了。”
這時,巫祝已回到座位上拿出紙筆,擺好骨牌,她也不司馬懿這邊是何情形,提筆直問:“貴女姓名,是哪幾個字?”
曹叡未加思索脫口而出,“夏侯徽。”
眾人嘩然,心道,既是姓夏侯,莫非是清河長公主之女?可眼下公主和夏侯楙遠在長安,而陛下單獨問司馬懿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