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把控朝政, 教小皇帝曹芳發布詔令, 召曹爽兄弟回京。而曹爽拒不回京,並發文全國散布,直斥司馬懿亂政敗法。
他們二人同受先帝所托輔佐幼主,司馬懿竟發動政變,趁他外出封禁洛陽使他不得入內, 借此機會威逼太後挾持天子, 實乃狼子野心。總之, 司馬懿沒安好心,他,不回。
曹爽發文, 司馬懿這邊也發文,還是和皇帝的詔令一起發,雙方你來我往,好不熱鬨。所幸的是, 目前隻停留在打嘴仗的階段, 尚沒人動手。
不過算量的話, 當要數曹爽那邊發文的數量多, 大概是壽春那邊比較清閒, 隔幾日他就要發布一篇,也不知背後有多少人捉刀。
到後來曹爽一方已形成了一套道理, 他抗旨不叫抗旨,叫不讓司馬懿的奸計得逞,他不回京, 皇上太後安矣,他不回京,是為保曹氏江山社稷。反正,司馬懿你是反賊,我是忠臣我還姓曹。
期間不知怎麼搗鼓的,就和東吳小股小股地打起來了,漸漸的曹爽那邊沒了動靜,估計也是焦頭爛額。
司馬懿在洛陽靜待曹爽發招,誰知那人隻是罵也不起兵,想來是個貪生怕死的。現在那邊和吳國衝突不斷,司馬懿也沒有借機討伐,而是廢掉曹芳,為已貶為庶民的前燕王曹宇平反,歸還其爵位封地財產,立其幼子曹奐為新帝。
這樣一來,表麵看上去權利重新洗牌,夏侯太後和曹爽一黨被排除在在外,而實際上,也近日暮窮途。夏侯太後不再是天子之母,身在洛陽受製於司馬家的勢力,餘威隻靠著遠在壽春手掌二十萬兵權的邵陵侯曹爽撐持。
廢帝曹芳被降位齊王,這場變革很快便蔓延到了隱居壽成宮的夏侯太後身上。新帝曹奐下了旨意,要後宮貫徹執行明帝遺命,遣散後妃,各自歸家。
明帝的後妃還剩誰,明擺著這道旨意就是下給夏侯太後的,要夏侯太後搬離皇宮回娘家去。
新帝曹奐才剛會走路,這旨意到底是誰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曹爽兄弟隻有曹訓一人在洛陽,但他在夏侯太後退隱之時便已卸下衛尉之職,如今閒散在家,朝政上根本說不上話。夏侯玄仍掌大鴻臚之職,但在朝中勢單力薄。不過奇怪的是,在這件事上,夏侯玄隻吭了兩聲便沒了動靜,態度非常曖昧,更像是在縱容。
明帝的正宮皇後,堂堂一國太後,竟連皇宮都住不得。也有人心懷異議,可是連天子都能任意廢立,遣散個太後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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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還是太後,封號儀仗照常,就是人遷居出後宮,在昌陵鄉侯府另接出一間府院,獨立門戶,稱永寧宮。
遙襄離宮那日,夏侯玄在家中為她布置新居,曹訓去接她出宮。
這些年,遙襄在宮中不知不覺手上就堆積了豐厚的珍寶財物,之前為犒賞與她一起抗擊東吳的將士們,散布出去一些,但剩下的數量還是非常可觀。路上,鳳輦在前,侍從抬著箱籠跟在後麵,浩浩蕩蕩,甚為壯觀。
鳳輦空著,遙襄一身近於宮裝的素淡衣裙,輕紗遮麵,與曹訓並肩走在隊首,旁人見了也隻以為她是太後身邊的高品女官。
“去年我還在這裡呼風喚雨,今年、今年......”遙襄喃喃自語,一時詞窮,話頭卡住了片刻,隨即她轉過臉去,伸手指指自己,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向曹訓求證,“我這算不算被趕出去的?”
曹訓不敢與她對視,怕自己不夠嚴肅。
他神情肅穆地清了清喉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用白話來說,她就是被趕出去的,隻不過人家趕一下,她就走了,沒那麼難看而已。
“落差太大了。”遙襄幽幽歎氣,眉頭輕蹙略一沉吟,猶豫地問:“我是不是該一路羞憤地痛哭,一路不甘地咒罵,最後再咳出幾口血?”
曹訓額角的青筋狂抽,虛弱地擠出一句,“沒必要。”
前麵那兩個也就算了,咳血是真沒必要,上哪裡弄血去......
遙襄握起拳頭,“那也該大鬨一場。”
否則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太沒排麵了。
離宮門不遠了,皇帝準許遙襄從應天門離宮。
曹訓朝宮門的方向一努嘴,“喏,前麵還有機會。”大鬨一場的機會。
看守應天門的護軍,似乎與曹訓不太對付,表麵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實際眉目劍已泄露出了不少輕慢。想來也是,曹訓當衛尉時任用的那批人早已換下,換上來的這批,都是另一個山頭的。
聽完那護軍裝腔作勢地一番話,曹訓不悅地皺起眉頭,“這是太後儀駕,你想查什麼?”
“離宮物資過多,不得不查。”那護軍假笑,“職責所在,望太後見諒,也望獻侯見諒。”
曹訓冷笑,“誰查,你嗎?”
“自然不是下官來查,下官這就派人去請少府。”
曹訓深吸一口氣,他在等遙襄的示意,再決定是發作還是不發作。
遙襄走開了。
曹訓爽快地一擺手,“行,查吧。”
那護軍微愣,有些意外,他拖來一條長凳,請曹訓坐。
曹訓掏出手帕將長凳從頭抹到尾,他坐一邊,遙襄緊跟著坐到了另一邊。那護軍見這“女官”與曹訓同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虎落平陽被犬欺。”曹訓抱臂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