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不平靜的過去了，兩大高手之間的勝負已然揭曉, 但江湖上議論的浪潮才剛剛掀起, 以事發地京城為中心, 向五湖四海蔓延。
太平王府聯合大內總管和飛仙島島主密謀造反一事, 大白於天下。前兩者生有不臣之心，世人痛罵他們大逆不道, 可是說起後者，世人皆不解。
冷清好似雪山玉樹, 純潔如天上白雲的葉孤城，為何會做出這種事？
輸, 不可怕，死在西門吹雪劍下, 也不可恥, 可怕可恥的是他陰謀弑君, 還失敗了。
風波落定，有人滿門抄斬, 有人千裡流放，不過對於平民百姓來說，這些都並不能讓他們放在心上, 掛在嘴上。
京城的茶館酒肆，天天能聽到有人慷慨激昂地講述幾日前的那個月圓之夜, 發生在皇宮大內的一係列事件，活像他親身經曆過似的。實際上，大部分情節都是那些人道聽途說, 或者乾脆自己聯想出來。
遙襄回客棧收拾行李，大堂裡正好有人說到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大戰三百回合，其他食客或住客聽得津津有味，遙襄一腳踏進來，就像踩到了什麼機關似的，聲音一下子沒了。
遙襄也不再乎，她一邊往裡走一邊掃了那“說書”的漢子一眼，目光移開後，眉梢微動。這漢子不是彆人，正是那個傳西門吹雪撞見過她洗澡閒話，被她聽到削了頭皮的碎嘴東西。
上樓再下樓，遙襄肩上多了一隻扁扁的包裹，她結完賬，在櫃台前一轉身，便看到了坐角落那桌的陸小鳳和花滿樓。
她微笑走過去，想與朋友簡單告個彆，可是到了近處，看著花滿樓溫和的臉，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選擇坐下來多說幾句。
“丹鳳姑娘這是要走？”陸小鳳問。
遙襄點點頭，“嗯，回家一趟。”
家裡剩個未成年沒人管，她得回去安頓一下。
“今日一彆，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陸小鳳吟著調子。
遙襄莞爾，“都在世上走，相見不是什麼難事。”
陸小鳳一愣，覺得這話說得有趣，便出神細品了品。
目光轉向花滿樓，遙襄欲言又止。花滿樓似乎有所察覺，衝著遙襄的方向微微頷首，道了一句“後會有期”。
“花公子......”遙襄不自在地挽了一下鬢邊的碎發，低聲說：“上個月，我見到飛燕了。”
花滿樓搖扇的手一頓，“她，還好嗎？”
緊接著，他便苦笑一聲，這話問得，他自己都不信，丹鳳姑娘的情緒裡已經表達太多了。
“丹鳳姑娘，請你儘管言說。”
哪怕是個噩耗，他也不想繼續糊裡糊塗的。
“她死了。”遙襄平靜地說。
陸小鳳聞言，眼裡閃過訝異之色，他左右瞅瞅，低頭默默喝茶。
花滿樓僵住良久，心中百味雜陳，“飛燕......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麵對這個問題，遙襄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回應。
上官飛燕是怎樣一個人，她說得不算。上官飛燕是不是個渣女，值不值得被愛，隻有愛著她的那個人才說了算。
她無意在花滿樓麵前揭露上官飛燕真麵目，也無意讓花滿樓接受上官飛燕是個陰險毒辣的壞女人這個事實。
上官飛燕死了，許多問題都沒法直接證明了。遙襄曾答應過花滿樓，如果見到上官飛燕，就告訴他，現在，她僅僅是在兌現這個承諾而已。
“出大事了！”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跑進客棧，找到熟人的那桌，抱起桌上的茶壺猛喝幾大口。
旁人都問他出什麼事了，隻見他放下茶壺抹了把嘴，神秘兮兮地對大家夥說：“葉孤城的未婚妻，上官丹鳳，你們都知道吧。”
角落裡，遙襄額角青筋凸起，眉心擠出了深深的刻痕。
葉孤城已經死了，能不能，彆再把她和葉孤城聯係到一起了？一來影響她名聲，二來，也影響她搞對象。
“決戰之前，葉孤城交代過後事，如不能生還，未婚妻就托付給堂弟葉孤鴻。”
眾人麵麵相覷，“這......什麼意思？”什麼叫托付給葉孤鴻了？
報信的那人跺腳一拍大腿，急火火地說：“葉孤城留書，若身死，則將未婚妻轉送與葉孤鴻。”
空氣靜止，全場鴉雀無聲，片刻之後，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悄悄將視線轉向角落裡那桌。
遙襄在桌麵上留下了一個手掌印和五個窟窿，一臉生硬地起身，陸小鳳已經轉過頭去，不敢看直視既將要出現的畫麵。
說來也巧，流言發散之後遙襄發作之前，第二當事人葉孤鴻緊接著便踏入了這家客棧。
“你在。”很快，目光就鎖定住了遙襄，葉孤鴻露出滿意的神色，走過去幾步，“那正好......”
他從懷裡掏出兩封書信，每展開一封，就要衝遙襄甩甩。
“現在由我接替堂兄，來履行與你的婚約。”
遙襄在看葉孤鴻手上的兩張紙，一張是婚書，另一張......姑且稱之為“遺囑”吧。
葉孤城以防不測，提前交代後事，還真把她當作遺產給交代進去了。
“葉孤城埋哪兒了？”遙襄輕聲問。
葉孤鴻愣了愣，堂兄屍骨現在何處，他並不知悉。畢竟，沒有誰會向天家去索要一個反賊的屍首。
“我打算回去在飛仙島給他立個衣冠塚。”
不等葉孤鴻把話說完，遙襄已扭過頭去，同樣的話，又問了陸小鳳一遍。
陸小鳳趕緊把頭埋起來，表示不知。然後，遙襄爆發了。
“我要把他拖出來鞭屍。”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罵道：“不把他鞭得稀巴爛，我就不姓司馬。”
葉孤鴻皺眉，小聲嘀咕，“你本來也不姓司馬呀。”
遙襄臉上的怒容一滯，不知怎麼就說竄了嘴。
“我知道，你不想嫁。”葉孤鴻冷哼，“我也不想娶。”
遙襄眸子眯了一下，迅速平靜下來，她拿出銀票，學著葉孤鴻的模樣，夾在指尖甩了甩。
“錢退還給你們葉家......”
“我不要錢。”葉孤鴻一口回絕，眼神往下落，“我要你身上的這把劍。”
遙襄挑眉怔了怔，冷笑一聲，話不多說，直接握住劍柄，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不能和平解決的問題，那就隻能用武力解決了。
“你為什麼想要那把劍？”淡薄的男聲出現。
話音未落，人還在門外，話音落定，人已在葉孤鴻的斜後方站定。
“因為那是西門吹雪的劍。”葉孤鴻轉身，想看一看是何人神出鬼沒。
轉身之後，他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到蒼白的麵頰充血。
西門吹雪打量著葉孤鴻......手裡的那兩張紙，然後摘下腰間的佩劍，對葉孤鴻說：“這把可以嗎？”
葉孤鴻瞪圓了眼睛，用力吞口水的樣子，一點都不“小西門吹雪”。
他雙手去接，西門吹雪卻又往後一撤。西門吹雪伸出另一隻手，目光定在被葉孤鴻胡亂塞進袖管的兩張紙上。葉孤鴻會意，忙把袖中的東西取出，一手交書一手接劍。
“兩清了，以後不要糾纏。”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