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那家夥叛逃的時候,中原中也正好被派遣到了國外,回國接到的第一個命令是把在街上發瘋的芥川帶回組織,收到的禮物——是被藏在後備箱,足夠炸飛一頭大象的烈性炸|藥。
他討厭那條青花魚,太宰治的存在幾乎是對生命的一種踐踏和藐視,這是那家夥身上最令人厭惡的地方。
但是——
事到如今,當一切重新回到那個分岔口,他才知道,之後的許多次懊悔是因為那時候的無作為——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珍視太宰治其人的存在。
要承認這一點很難,甚至他自己都難以置信,居然會拋下任務,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奮不顧身地回國。
直到現在,他才稍微明白了一點,或許他最氣的不是太宰的背叛,而是——在那家夥選擇與他背道而馳的命運的時候,他什麼也沒能來得及做,完全被蒙在鼓裡,隻是單方麵地被那家夥無情地宣判了結果。
中原中也預想過自己死亡的場景,卻從未設想過會和太宰在前行的路上分道揚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當然清楚這個道理,隻是太宰不在他身邊的未來....他從未想過罷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做好了和所有人分彆的準備,卻唯獨沒有想過太宰會消失這一可能。
他甚至以為,在生命走到儘頭前,他都會和太宰緊緊綁在一起,因為這一信念太過理所當然,導致他在太宰剛叛逃那段時間,對當時的生活一籌莫展,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要改掉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習慣是很難的,這就好比把身體分成兩半一樣痛苦,但是多虧於此——他對生命有了更高的警惕,能夠永遠陪在他身邊的——唯有孤獨。
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在人生開始前的漫長時光,他也是一個人忍受著無儘的黑暗和孤獨,早就該習慣才對。
但在那之後的兩年時光裡,每當他寫完雙份的任務報告,路過那間早就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時,才恍然驚覺那個撒潑打滾耍無賴的人已經不在了....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裡。
如果終有一天要漸行漸遠,至少也應該讓他背影相依啊。
笨蛋太宰。
至於現在——
他毫不留情地踩住了太宰那雙正往車裡塞炸彈的罪惡之手。
混蛋青花魚毫不愧疚地衝他粲然一笑,賤兮兮地說道:“中也,你回來啦~”
Boss送的高級定製的黑西服已經被他換成了沙色的風衣,作為保護色常年陪在他身邊的右眼上的繃帶也一同消失不見了——
共事這麼久,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見到太宰治摘下繃帶的樣子。
“我再不回來,你是不是就準備這樣一走了之了?”
他直直地凝視著太宰治,心底隱秘地希冀著能從對方的臉上找到一絲動搖。
但是——
這次他收起了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不容置否地宣告道:“我已經決定好了喲,中也。”
開什麼玩笑,這家夥明明對什麼都不在意,卻偏偏在這種時候認真起來。
中原中也緊緊地抿起唇線,嚴肅的表情下是——絕不放手的決意。
這一點太宰當然也是一樣,他很少如此平靜地和中原中也對視。
爭鋒相對的氣氛一觸即發,他們都在為某樣東西、某個人寸步不讓——
中原中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在這個地方放手了,那麼——那個會和他一起打遊戲、出任務,穿著黑色西服,永遠冷淡得不像個人的-屬於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就真的不複存在了。
太宰治麵前的中原中也永遠都是一副凶巴巴得要吃人的模樣,這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複雜的表情。
“是誰把你變成了這樣,太宰——”中原中也頓了一下,繼續說,“是那個叫織田作之助的男人....嗎?”
中原中也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那個把太宰帶向光明世界的男人。
“他已經死了。”
太宰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他給我的遺言是,港口黑手黨沒有我想要的東西,如果哪一邊都一樣的話,或許救人的那邊更適合我呢。”
中原中也輕嗤了一聲,抬腳往太宰的臉上狠狠踹去,聲音隱含著無處發泄的怒氣:“你什麼時候是這樣聽話的人了?”
“那個男人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他甚至有些喪氣。
即使他沒有缺席這個時間點,事情也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有所改變....他留不住太宰。
“可惡!”
中原中也俯□□,朝那家夥的臉上毫不留情地揮出全力一拳——
混蛋青花魚。
這一拳之後,就放你走。
***
另一邊。
枯寂窒息的孤兒院裡,中島敦蜷縮在地牢裡,抱著自己止不住地打著冷顫。
“院長,我看見了,就是他!”
“沒錯,我也看見了!”
那些惡意的話語就像刺骨的冰錐,一點點撕裂了他內心的傷口。
“你這個滿嘴謊言的騙子根本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上!”
「不,不是的.....我沒有偷東西」
中島敦努力地大聲辯解著,但嗓子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孤兒院的教師又拿出了那根鞭子,熟悉的疼痛瞬間遍布了全身,每一下都像是在抽打他的靈魂,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拚命地張大嘴巴,即使淚水已經打濕了整張臉,但他依舊在用力地說著什麼——
有人說過的,他的存在不該被否定。
中島敦艱難地向外麵爬去,他已經不是以前的膽小鬼了。
鞭子更加無情地落在他身上,兩雙手也被地上的石子磨出了無數細小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