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水穀杏花穿著透風的連衣裙,在牆角縮成了一團。
她非常後悔,早知道下飛艇前,就該再坑走伊爾迷一套棉衣才對,現在就不用對著皎潔的月光打哆嗦了。
這間廢棄廠房四壁都是鑿空的,為了方便監視她,瑪奇就睡在她的對麵,至於飛坦,從剛才起就沒見他的人影了。
水穀杏花對著手掌哈了口熱氣,因為這些天在飛艇上睡飽了的緣故,她現在並沒有多少困意,反倒是在見過飛坦後,湧出了許多複雜的思緒。
命運真是愛跟她開玩笑,雖然隱隱有些預感,但她始終不敢確認,想要對付她的人會是庫洛洛。
嘖,當年真是白救他了。
水穀杏花垂眸,撐著下巴懨懨地歎了口氣,又覺得現在想這個實在是自尋煩惱。
她給予善意的,是二十年前倒在垃圾堆裡,奄奄一息的孩童,並不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幻影旅團的團長。
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水穀杏花抿唇,眼神漸漸泛起一股冷意。她不是弱者,也不是予取予求的老好人,於她而言,任務才是第一位的。
不管庫洛洛想從她身上拿走什麼,如果他執意要擋著她的路,她從不介意與任何人為敵。
“喂,殺氣露出來了。”對麵的瑪奇忽地睜開眼,雖然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但看起來也未有任何不悅。
水穀杏花換了個姿勢,順便轟散了腦海中雜亂無章的惡念,“抱歉,打擾到你了吧。”
“你很強。”瑪奇端詳了她片刻,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道,“你為什麼不跑?”
水穀杏花懶洋洋地把頭枕在身後的牆壁上,無奈地歎息了一聲,“試過了,沒跑掉。”
下一秒,她挑了挑眉,促狹地反問對方:“既然擔心我會跑掉,你又為什麼一個人看守我?”
“我知道你不會。”瑪奇重新閉上了眼睛,坦然道,“直覺。”
還挺準。水穀杏花在心底讚歎了一聲,不得不肯定庫洛洛看人的眼光真的挺不錯,能把僅僅隻是兩個小孩子組成的團隊壯大成如今這番模樣,他確實很厲害。
無論是從理智還是情感上,她都不希望和那家夥直接對上。
如果可以,水穀杏花低下頭,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她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東西。或好或壞,都不該經由她的手到來。
她不屬於這個世界,這裡也注定不會是她的歸處。
沒有人記得她,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樣想著,水穀杏花終於生出些許困意,就著月光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久違地做了個夢......起初是關於自己前世的零碎片段,可惜,那些記憶實在太過模糊,她能感覺到曾經的悲傷與不舍正在離她遠去。
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形形色色的人與她擦肩而過,真實卻又轉瞬即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處,她也有——隻有這一點,她從不曾迷惘。
不知等了多久,當她的世界再次清明,隻剩下一個身長玉立的男人靜靜地站在她眼前。快要麻木的腿在這一刻有了知覺,不需要任何試探和寒暄,她終於得償所願,再沒什麼可抱怨的。
不必確認,無須遲疑,那雙鳶色眼睛已經盛滿了她的全部思念。
啊,真矯情。但是——
我很想你,太宰治。
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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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水穀杏花睜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放下之後,又覺得眼眶酸澀得厲害。
她一手掀開頭頂上突然多出來的布料,一隻手輕輕揉了揉眼睛,指節從睫毛那兒沾上的濕潤,她摩挲幾下自行撚掉了。
“喂,你這雙兔子眼怎麼回事?”昨晚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的飛坦,已經回到了這處暫時的落腳點,此刻正蹙著眉,不滿地盯著她。
水穀杏花拿著手中無處安放的桌布,悶悶地說:“揉了幾下眼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