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蟬鳴日益聒噪, 小川子常帶著勻春幾人在外粘蟬,隨著熱意漸甚,千秋節即將到來。
千秋節是一年一度的盛節, 其他城鎮可能對此節不太熱衷, 京城內卻是張燈結彩,人流湧動,越接近千秋節, 生人就越多, 各國使者帶著各色貢品前來上供。瞧著比過年還要熱鬨。
宮裡頭也逐漸沸騰起來。
“娘娘,您看這件折百花織金絲大袖宮服,上麵彙集幾十種不同的花卉, 由繡娘日夜趕工半月而成,配上五福瑪瑙雕花步搖, 您穿上定是豔壓群芳, 日月都不敢與您爭輝。”
往年, 司衣局先緊著甘泉宮, 今年, 卻是瑤華宮獨占鼇頭,有什麼新鮮物, 各司都往瑤華宮堆來, 然後才輪得到其他妃子。
這件折百花宮裝確實光彩奪目, 穿在純妃身上更是華麗動人, 展現出與往日不一般的嬌豔。
紀挽棠在西洋進貢的水銀鏡前轉了轉身, 被鏡中容貌清絕的女子驚豔了一瞬,滿意地點點頭,下一秒卻道:“換下一件吧,這件不適合。”
杜司衣一愣, 沒敢問為什麼,喚人將下一件紫荊百褶衫裙送上來。
一連試了三套,都各有各的韻味,純妃明明麵上看著滿意,可嘴中吐出的皆是“下一件。”
叫杜司衣額頭冒汗。
她們一共也就準備了三套而已。
紀挽棠本意也不是為難人,見杜司衣告罪,提點道:“上月饒西進貢了一匹纏枝青藍紋織錦緞,配上本宮送去的米珠,不知可有做出衣袍?”
杜司衣恍然大悟,原來純妃娘娘是中意那套,隻是那織錦緞白底藍紋,像極了青花瓷,雖韻味十足,卻缺了分豔麗,在千秋節穿著,似乎有些不夠華豔。
但既然娘娘想要,杜司衣便不會說不可,連忙叫人去將青花纏枝連珠錦袍取來。
紀挽棠將有廓形的錦袍穿上,配著絲緞綴珍珠雲肩,杜司衣立馬感覺眼前一亮——本以為青花纏枝紋會素雅,可娘娘穿上後,她方知什麼叫氣質渾然天成,白藍交織的花紋,竟會如此乍眼且又端莊,叫她真沒想到。
什麼折百花、紫荊百褶,在青花纏枝麵前,瞬間素了。
“如何?”紀挽棠這下萬分滿意了,見她們個個呆立不動,似乎看傻了一般,啜著笑意問了句,得眾人連連稱道。
“娘娘穿上這件錦袍,何止豔壓群芳,隻要見到娘娘,旁人眼中進不了第二個人!”
勻春的小嘴一如既往的甜,紀挽棠笑著瞪了她一眼:“慣會耍嘴皮子。”
本以為中和殿事忙,隋定衍今日不會來了,誰知正當她要睡時,隋定衍踏著夜色前來,還吩咐禦膳房送了些夜宵來,那香氣熏得紀挽棠根本睡不著覺,隻能一臉哀怨起身。
夜宵是她蘇出來的燒烤,經禦膳大廚改良,不僅美味而且健康,她拿過一串椒鹽金針菇,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問:“陛下不是說這幾日前朝事忙,都宿在聖宸宮嗎,千秋節之事都已經辦好了?”
隋定衍連吃五串肥瘦相間香辣勁道的羊肉串,他喜辣,但卻不太能吃辣,此時臉色微紅,努力維持鎮定:“差不多了,本就沒什麼好布置的,就禮部那些個人,非要給朕找麻煩,明日你跟在朕身邊,好好用膳,彆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紀挽棠有些好奇,卻不再多問,如今隋定衍在她麵前不太顧忌談論前朝之事,隻是他不顧忌歸不顧忌,她還是要遵守後宮不得乾政的條例。
“汪嗚~”或許是燒烤的香氣太過霸道,引得人口水不停,角落裡忽然跳出來兩隻小東西,一隻橫衝直撞,在紀挽棠腳邊翻了個跟頭才堪堪停住,另一隻信步閒庭,那雙黑亮的小眼珠直勾勾看著食物,遮掩不住饞意。
紀挽棠三兩口將金針菇入了肚中,空出手將小丸子抱起:“哎呦呦,我們家小丸子饞啦~可是小丸子不能吃這麼重口味的東西呀,怎麼辦呢?”
丸子不知道自家主人在說什麼,隻知道咦咦嗚嗚的賣萌,小爪子往香氣飄來之地抓了又抓,卻隻有一團空氣。
餃子倒是頓了頓腳步,隻是一番觀察後,又提步上前,這次不往紀挽棠那去了,而是往事不關己隻顧吃飯的隋定衍麵前去。
“呦,”隋定衍笑了聲,“它倒是會看眼色,知道這裡誰說了算。”
紀挽棠瞪著餃子,感覺自己被背叛了,好一會才不服氣道:“我不管,反正陛下不能給他吃,這麼多鹽,他們吃了會減壽的。”
隋定衍剛想拿肉串的手喂他停在空中,下一秒若無其事拿了串素菜:“還有這種說法?”
“是呀,養幼犬的門道可多了,跟養小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他們喝奶不能喝牛奶,隻能喝羊奶;每頓飯吃個七八分飽即可,多了就脹;一日要喝許多水,且得是純淨的泉水或井水,湖裡河裡的不能隨便喝等等等等。”
隋定衍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養條犬也不錯。”
紀挽棠不解,迷茫的看向他,卻見他嘴角含笑:“既然能養好幼犬,那想必孩子也差不離了。”
紀挽棠有種被調戲的感覺,麵色發燙,羞惱喊他:“陛下!”
隋定衍吃下最後一串羊肉:“朕說的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