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中,盛彥見那幾個討人厭的都不見了,憋了兩日後忍不住了,去問殿下怎麼回事,殿下思考一番後道:“他們去育兒堂教孩子讀書去了,若不我們也去?”
於是他和岑太保商量幾句,一行人浩浩湯湯就去了育兒堂。
幸而育兒堂孩子多,勻出三個大房間給他們上課用,加上岑夫子,九人分成三隊,各自上課。
神了奇的是,人人都想和紀朝遠一對,王迦和李深他們就算了,岑夫子分隊時,太子也摻上了一腳,惹得岑夫子多看了太子一眼。
幼之鎮定道:“母妃叫我在外多照顧朝遠些。”
但因王迦和李深意願強烈,於是阿稚隻能和哥哥錯過,她暗自朝哥哥露出個可憐的模樣,轉頭朝王迦和李深伸拳頭:“你們腦子壞啦?”
不巧,這個可憐模樣被盛彥看到,盛彥心莫名漏了一拍。
阿稚與幼之其實長得有五分相似,但阿稚更像隋定衍,眉目間流露出些英氣,所以到現在都還沒人拆穿她。而幼之倒是像紀挽棠多一些,眉清目秀,天生一種不可侵犯的尊貴氣。
但年紀越長,阿稚的女性特征就越凸顯,她的眼尾微微上挑,不經意間就會露出一絲撩人之意,紅唇微豐,臉龐越發精致,若不是男裝多了幾分粗氣,女裝打扮的阿稚絕對是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
比她樣貌更吸引人的,是她的性子,勇往直前,什麼都不怕,腦子像是哆啦A夢的口袋,總是有神奇的想法,與她在一塊,你會覺得十分愜意,十分開心。
早些年,盛彥很喜歡這個紀家的小子,直到後來……
想起從前,盛彥胸悶,恨恨撇過臉,將那絲異樣狠狠地壓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有發生。
岑夫子則在離去前看了一眼阿稚那張臉,總覺得十分熟悉。
兩個月後,阿稚來了初潮,她忍著疼去了上書房,但還沒半天,就幾乎被疼的昏睡過去。
“朝遠,你沒事吧,要不去請個太醫?”王迦見她冷汗涔涔,十分擔憂,李深起身:“我去請太醫。”
“哎哎哎,不用不用。”阿稚嚇得差點蹦起來,要是叫了太醫還得了,娘說了,有點疼是正常的,不是病,但這疼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女孩子未免也太辛苦了吧,阿稚一邊想著,一邊擺手:“我吃了藥的,沒想到好的如此之慢,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不用擔心,正常的疼。”
阿稚在小太監的攙扶下離去。
身後王迦和李深對視一眼:“這種疼,叫正常?”
阿稚疼的一回到宮中就昏睡過去,一覺醒來,娘不在,倒是意蟬姐姐在她床邊坐著,手上繡著什麼。
“姐,我想喝水。”她沙啞的聲音叫意蟬一驚,將刺繡往旁邊一擱,給她倒了杯水來,看著妹妹喝杯水都狼吞虎咽,很是心疼。
“喝慢些,唉,希望疼這一次就夠了,往後可不要再疼了。”
阿稚躺下大喘氣:“可不是嘛。”疼痛已經消逝地差不多,她往旁邊一看,正巧看到意蟬刺繡上的箭矢,很是中意,“三姐,這是給我的嗎?”
意蟬怔了怔,咬了咬唇:“你若是要,就給你罷。”橫豎也送不出去。
阿稚喜滋滋地看著箭矢,意蟬看著外邊的天,阿稚卻意識到了什麼,突然哼了一聲:“哦~原來不是給我的。”
隻是這一句話,就叫意蟬騰地紅了臉,奪過刺繡,紅了臉:“你胡說什麼呢?”
阿稚嘟囔:“我才沒有胡說。”接著又忍不住湊過去,“三姐,是誰呀,我能知道嗎?”
意蟬隻覺得心跳動地厲害,指尖發顫:“不行,往後……你會知道的。”
阿稚以為意蟬與那人情誼相通,所以才說往後她會知道,實則意蟬誰都沒說,那人也不知曉。
直到三年後,偶然聽父皇說起給意蟬看的哪家青俊,阿稚左想右想,都覺得人家書香世家與箭頭聯係不上,趕緊去同意蟬說了父皇的打算。
在阿稚的鼓動下,意蟬才落淚道她的不過是單相思,根本沒同那人說過,婚姻大事全由父皇做主,她一女子怎可隨意提議。
阿稚恨鐵不成鋼,但畢竟是待自己溫柔至極的姐姐,時隔兩年,她重新穿起男裝,集結了從前的同窗,開始各種設計讓兩人想見相識。
無論怎麼樣,總要爭取一番。
意蟬與聶宇劍在園中,阿稚與王迦幾人趴在牆頭,王迦好奇:“你不是說起碼五年才能回來嘛,怎麼這麼突然就回京了。”
兩年前上書房解散,阿稚稱謊自己要隨父親紀亭文外放,平日隻以書信往來,不能再見,其實她隻是回了後宮,隨口說的五年,不過是想等未來時機成熟,再表明身份。
而如今……阿稚看著園中青澀的情誼,突然有些明白娘的苦心。
若是女子沒有地位,即便心有所屬,即便貴為公主,也隻能眼睜睜與心愛之人錯過。萬幸,父皇是個開明的人。
靖元二十二年,三公主下嫁衛國將軍之子聶宇劍,永結同心。
同年,太子正式參政,紀家紀朝遠身為太子近臣,進入刑部任職,據說手段狠辣。
岑寂覽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很是震驚,見到紀朝遠本人後更是震驚,原本應該在後宮嬌生慣養的公主,如今穿著普通棉布官服,身板挺拔,麵孔雖美,卻不至於叫人認出是女子。
而紀朝遠見了他,隻是一彎腰:“岑夫子,許久未見。”
岑寂覽回了一禮,眼眸深深:“不知朝遠往後有什麼打算?”
紀朝遠對他一笑:“自然是同夫子一般,做個好官。”
四公主一直未婚,隻在宮外建了一座公主府,這事屬於皇家私事,即便官員們再好奇,也沒好意思問,既然皇上不著急,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多嘴。
可誰知靖元二十六年,年已二十卻還未婚的四公主竟誕下一女嬰,父不詳,皇上竟也不訓斥,還時常抱到宮中養,惹得臣子一時上了不少折子。
隋定衍將折子壓到一塊後,選了一日一個個算賬:“你養了兩個外室,你每月總要去趟青樓,你寵妾滅妻,你們一個個的,自己家宅都不清淨,還敢來管朕的公主,朕的女兒是上天的恩賜,由不得你們來管!”
衝彆人的時候義憤填膺,等到水衝到自己家,這些個臣子一個個訕訕不已,拿了折子跪地請罪,往後再不提此事。
算了算了,她是公主,皇上的眼珠子,太子的親妹妹,不是他們能管的。
靖元二十八年,太皇太後病逝,享年八十八歲。
靖元三十年,純皇貴妃病重,向來連請假都很少的靖元帝一下子罷了半個月的早朝,陪在皇貴妃身邊,苦苦守候。
純皇貴妃今年四十四歲,相貌卻仿佛二十多歲,即便蒼白著臉躺在床上,也遮不住由內而外散發的清雅,隋定衍握著她的手,怎麼也想不通明明她這麼年輕,明明一直都這麼健康,怎麼會突然患病。
他們相伴已經二十多年,兩條生命就像是從小依偎的樹,交織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了。
幼之代替父皇暫時處理朝政,阿稚陪著他,某日遇到難事,他突然揮退眾人,隻留阿稚一人,紅著眼眶不知所措:“阿稚,怎麼辦,娘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這輩子阿稚最愛誰,毋庸置疑,就是娘,她抱了抱哥哥,努力忍住哭腔:“娘不舍得的,娘不會的。”
他們倆快步往永樂宮去,等再見到昏迷數日的娘,淚水再一次決堤,兄妹倆將害怕全哭了出來。
有娘的時候,他們無所畏懼,因為知道娘會替他們頂著,可若是沒有娘,就沒有了天。
可惜命運不饒人。
紀挽棠一直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這是原身留下來的病根,她努力鍛煉,但還是輕易被小感冒打倒,之後病情無限加重,她似有預感,她這次應該挺不過來了。
終於,有一天她十分清醒,將伴侶與孩子都叫到床邊,說了一大串話,最終隻彙成一句:“你們要好好的,幼之,你要好好幫父皇,阿稚,你要好好做該做的事。”
孩子含淚點頭,她各親了他們一口,將他們趕了出去,最後的時光,同伴侶一同度過。
隋定衍心空的厲害,眼眶時常紅著,卻又時常將淚忍下,此時看著那張仿佛從沒有變過的容顏,吻了吻她的手:“下輩子,臻臻你要等我,下輩子我們也要一起。”
紀挽棠笑了笑:“我其實一直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麼。”
隋定衍笑出聲,淚水卻沒忍住一同落下:“你要叫我說嘛,唔……我說不出來,我有時候討厭你總是那麼鎮定,可又那麼喜歡你滿眼都是我的樣子。”
紀挽棠就這麼看著他,抬手擦去他的淚水:“這輩子我很幸福。”
在這個時代,難得如此幸福。
但下輩子……“若你不是皇帝,我不是妃子,我們都生在一個叫華夏的地方,或許,或許能在一起。”
若是還是在這個吃人的朝代,她寧願獨身一生。
隋定衍點點頭:“華夏,我記住了,華夏。”
“定衍,”紀挽棠覺得渾身力氣都要散去,努力想說出最後三個字,卻最終飄散在空中。
素手失了力道,隋定衍緊緊握在手中,卻不敢抬頭,不敢看她,他低著頭,壓抑的嗚咽自喉中擠出,淚水瞬間打濕了床單。
許久,他將被子掖好,提步出門:“純皇貴妃佐理內政有年,淑德彰聞,宮闈式化,倏爾薨逝,予心深為痛悼,宜追封為皇後,以示褒崇。朕特用追封,加之諡號,諡曰‘純禧皇後’。其應行典禮,爾部詳察,速議具奏。”
喪鐘響起,眾人皆哀聲下跪。
三日後,純禧皇後葬入皇陵,據說周身擺滿珠寶玉石,嘴中含有保屍體千年不腐之神玉,一代寵妃,就此魂散。
靖元三十二年,靖元帝駕崩,享年五十六歲。
靖元帝入陵後,幼之眉眼中有著深深的哀傷,他對妹妹道:“阿稚,如今隻有我們相依為命。”
阿稚站在他身後:“哥哥,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服孝三月後,太子登基,改號天成,令人跌破眼鏡的是,登基不到三日,太子妃還未封皇後,與天成帝同父同母的四公主倒是先封了個王。
沒錯,公主封了王,名曰輔國親王,自此,公主正式以女子身份,攪動朝中風雲,與天成帝共同開創繁榮百年的“天成之治”。在後世,她與女皇、聖後等人並稱為最傑出的女政治家。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這章寫完啦!
引用清朝追封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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