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雋一說出自己的決定, 不出意外地,遭到所有師兄們的反對。
大師兄道:“你才五歲,什麼遊曆?想去哪裡玩, 大師兄帶你。”
二師兄則是提起一把鋥亮的菜刀——家中沒有鏡子, 他將刀立著插進木桌中,對賀明雋道:“你這模樣, 在拐子和壞人眼中,就是個香餑餑。難不成,你是想以自己當餌,抓儘天下的拐子嗎?”
那次的事確實成了二師兄的心理陰影。
一向不太著調的三師兄都跟著苦口婆心地勸:“小祖宗, 你可安生些罷!”
“前些日子你在京都……唉!”三師兄沉沉歎氣。
“小師弟,你很聰慧,也有天分,可要知道, 人外有人。現在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把你找出來碎屍萬段, 除了陳國公府, 恐怕就連皇上都心有芥蒂。”
三師兄到底是在那個環境中長大的,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心思能揣摩出幾分。
堂堂一國之君,被人算計、當棋子利用, 肯定會不高興的。
皇上會對陳國公府的懲罰輕輕放下, 就有這方麵的原因。
比起人命、公道, 總是掌控臣子的皇上恐怕更不願讓幕後之人得逞。
三師兄這話很有幾分道理, 可賀明雋聽了,連眼皮都撩一下。
他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寫滿不以為意。
這些,他並非料不到。
但他也沒有深思。
棋子,有用就行。
誰會在意棋子的心情美不美妙?
賀明雋聽前麵三位師兄說完, 又將毫無波瀾的視線移向那個一向沉默的十一歲少年。
四師兄動動唇,語氣溫和到有幾分小心翼翼:“要不,再等兩……三四年?”
都知道賀明雋勸不動,可另幾位師兄還是會抱著為他好的心思,想要乾涉他的舉動,隻有四師兄,可能是因為年紀小,一貫沒什麼話語權,連勸人都如此委婉,十分有分寸。
所以,平常無事的時候,賀明雋更喜歡和四師兄呆一塊。
但這並不意味四師兄是特殊的,賀明雋會聽取這個建議。
聽完四位師兄都發表完意見,賀明雋平靜地說:“我意已決,不會改的。”
一副不容置疑的姿態。
賀明雋給了師兄們——不包括三師兄——兩個選擇,要麼和他一起去,要麼就呆在家裡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如賀明雋所料,也是他所希望的,師兄們——依舊不包括三師兄,又一次無奈妥協,陪他去遊曆。
和其餘師兄弟孤身一人、彆無牽掛不同,三師兄有大仇未報,還有事要做,他不能遠離京都。
三師兄把自己的大半積蓄都拿出來,忍不住小聲自言自語道:“怎麼就都圍著小師弟轉了?”
不,應該問,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家就開始以小師弟為主了。
小師弟太有主見,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三師兄在心裡歎氣。
他又一次覺得自己被排擠了,難道隻比小師弟年長十二歲的他就不需要關愛了嗎?
賀明雋聽到了三師兄那聲嘀咕,他連一句安慰都沒有,隻禮尚往來般地給三師兄留下各種用途的藥和符紙。
出門闖蕩一直在賀明雋計劃之內,隻是實施早晚的問題。
他連路線都規劃好了,他們要一路向南,去海邊。
以這個時代的交通狀況,且他們一路上要采藥,或許還會遇到作惡的妖以及其餘麻煩,等到達目的地,估計已經是明年夏天了。
時間正好。
這一路上或許會有不少危機,帶上師兄們可能會讓他們置身險境,而且,還有點累贅。
這些情況,賀明雋有所預料。
不過,若留他們在山上,也未必萬無一失。
再說,他不會做飯,帶著二師兄是十分有必要的。
之後旅途經曆證明,賀明雋這一決定很有遠見。
這個時代物質匱乏、處處不便,更彆提他們這一路大多時間還要風餐露宿。
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林子中,二師兄敲著叫花雞外麵那層泥,有些氣不順地嘟囔:“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就想去闖蕩了,真該讓你吃點苦。”
二師兄話是這麼說,等把荷葉剝開之後,他還是把雞腿擰下來,又用乾淨的荷葉包著,遞給賀明雋。
賀明雋接過,道了一聲謝,對二師兄之前絮叨的說教充耳不聞。
二師兄又扯下另一隻雞腿,遞給四師弟。
這時賀明雋已經把比自己臉還大的雞腿一分為二,自己隻吃小腿。
賀明雋有此舉動,並非是他懂事體貼,而是他吃這麼多就夠了。
他作為五歲孩童,食量本就不大,再者,吸收天地靈氣也相當於一種能量。
隻不過師兄們總是懷著家長心態,覺得他吃不飽,穿著單薄會冷。
果然,賀明雋剛把另一半雞腿放下,二師兄就嘴硬心軟地說:“讓你吃苦又沒說不讓你吃飯,省這一口給誰啊。”
賀明雋淡淡道:“足夠了。”
他就是坐在石頭上啃雞腿,也透著一股優雅氣質,吃完後,除了雙唇亮了些,白嫩的小臉上連一點油漬都沒沾。
他將還帶點肉渣的骨頭隨手一拋,早就流口水的零三就一躍而起,張嘴接住。
零三:想當初它也是占據一方山頭的大王,現在就淪落到吃剩骨頭的地步。
真香!
與賀明雋比起來,旁邊的大師兄的進食風格就和他的外形一樣粗獷。
大師兄撕咬了一大塊雞胸肉,含糊地說:“出來玩玩,見見世麵,也不錯。”
反正他是在山上呆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