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牽著狗下了樓,來到那片旺財每天都要跑上好幾十圈的草坪,大狗就跟瘋了一樣上躥下跳。
阿隆索拍拍它的腦袋,讓他安靜下來,然後解開了牽引繩:“去吧,小夥子。”
脫韁的野狗一眨眼就沒了蹤影,淩昀眯著眼望向兒子消失的方向,一會兒想,這兩個月來這傻狗變得越來越活潑了,一會兒又想兒子長大了,已經不需要他這個爸爸了。
……
“走走吧。”一隻手撫上了淩昀的後背,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推完之後還不舍得離開,就那麼保持著手掌貼在他後背的姿勢,這讓淩昀很不自在。
小淩老板心裡湧上了一點說不清的滋味,腦子裡都在想他剛才撫摸狗頭的溫柔畫麵,感覺自己簡直有病,為什麼要把人家對狗的溫柔強行安在自己身上,心不在焉地跟著旁邊的人往前走。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沿著小路散步,因為沒有人起個話頭,於是也沒有聊天。淩昀時不時就要側頭去看一眼對方,然後心有不甘地扭過頭來。
過了一會兒,他可算找了個話題與對方閒聊:“你好像很喜歡那塊萬國,幾乎每天都戴著它,它對你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阿隆索下意識抬了抬手,然而因為他剛才洗過澡換了衣服,手腕上什麼也沒有。
一聲輕笑掩蓋了這個動作的尷尬,隨後給出了答案:“嗯,我認為他的設計符合我個人的性格,並不華麗奪目,足夠低調成熟。”
淩昀不想聽這個,他想聽那個“特殊意義”,好奇地打量了對方半晌,等著他的下文。
阿隆索回過頭來,發現旁邊的小朋友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眼睛裡折射著清冷的月光,像是在等待著聽一段精彩絕倫的故事。
這樣子實在有點可愛,貼在後背的手掌上移,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又像是要顯示朋友間親密的將人往自己身旁帶了帶,笑著問他:“你想聽什麼?”
“我要聽那個特殊意義。”
“也沒什麼特殊意義,幾年前有人送了我一塊萬國工程師係列,那時候隻要有重要場合都會戴著那塊表。今年歐洲杯奪冠之後,又收了這塊心儀已久的葡萄牙係列,我很喜歡,然後就取代了上一塊。”
淩昀根本不用問出口,隻要聯係一下上下文和時間節點,他大抵就猜出了上一塊工程師係列是誰送的,為什麼歐洲杯結束之後會用一塊葡萄牙係列來取代。
聽完他這番話,淩昀非但沒有解惑之後的恍然大悟,反而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雙手插在兜裡,刻意忽略了心裡那點泛上的酸意,臉上也沒表現出來什麼,隻是又和對方閒聊了一會兒,也沒有離開表這個話題。
阿隆索說起他一開始接觸腕表是利物浦奪得歐冠之後,法穆蘭贈送給球員們的特彆定製款,後麵還刻有每個利物浦球員的號碼,他拿到了屬於自己的14號,從那以後阿隆索就開啟了自己對喜愛的腕表品牌和係列的收藏。
他也注意到淩昀鐘愛的時計品牌是寶璣,從傳世係列到航海係列再到Type係列,從陀飛輪到萬年曆再到三問音簧等複雜功能,小淩老板全都佩戴過,方寸之間集幾十種複雜工藝於一身,每一處細節都經過純手工精心打磨,將足以對抗地心引力的機械美學彰顯到極致。
淩昀對他的細心觀察表示驚喜,的確,他鐘情於寶璣這個品牌,不僅因為創始人阿伯拉罕·路易·寶璣被譽為“現代製表之父”,業內多達70%的技術都是他發明的,不管什麼品牌什麼係列什麼價值,隻要拿走了屬於寶璣的專利部分,沒有一塊腕表能夠正常運行。
“但是你經常戴的那塊傳世係列我並沒有在市麵上見過。”
淩昀笑了笑,不怎麼在意地說道:“今年的巴塞爾表展上我對它一見鐘情,寶璣還沒有對外發售。”
“……”
兩個男人之間聊起彼此的愛好與收藏便有說不完的話題,阿隆索眼角始終帶著柔和甚至寵溺的笑意,隻是心不在焉的小淩老板並沒有留意到。
這一趟狗溜下來淩昀躺在床上也睡意全無,腦子裡都是人家那塊從來沒有在他麵前戴過的工程師係列背後的故事。
他感覺自己一定是犯了什麼毛病,應該去找點藥吃。
第二天早上,淩昀走出房間往餐桌前一坐,一杯從微波爐裡剛拿出來的牛奶就放到了他的跟前。
除了這杯熱牛奶,阿隆索現在已經不會主動詢問他想吃點什麼,而是做了什麼就讓他吃什麼。
淩昀拿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翻攪著眼前那一碗燕麥粥,目光落在旁邊的手機上,也沒太看進去上麵的內容。
他全副心思都在對麵那個一邊端著咖啡,一邊翻著報紙的人身上,對方顯然比他專注多了,根本沒有留意到他時不時投過來又很快移開的目光。
“我今天想去郊外走走,一起去嗎?”阿隆索忽然抬起頭來,看見淩昀正拿著手機在發消息,不知道是打錯字了,還是改變了主意,正不停地按著刪除鍵。
“不去。”淩昀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點也沒經過思考就拒絕了對方的邀約,“我寧可在家看電影。”
的確,他平時休息的時間有限,好不容易在家閒一天,寧可窩在房間裡看看電影,睡一覺也不願意出門。
阿隆索笑了笑,慢條斯理的將自己看過的報紙整理好放在一旁,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才站起來,而後,他手撐在自己剛才坐過的那張椅子的椅背上,用一種專注卻又彆具意味的目光看向淩昀:“去吧。”
“……”
這柔和卻又不容拒絕的語氣,居家好男人說完就開始轉身收盤子,淩昀皺起眉頭思索了幾秒,然後看著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露出個略顯無奈的笑意。
淩昀換好衣服的時候阿隆索正在給旺財穿上胸背帶,這樣能讓大狗長時間戴著牽引繩的時候感覺舒適一些。
“出發吧。”淩昀抬手正準備開門,一雙手卻搭上了他的肩頭,然後是不容反抗的力道將他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回去再加一件外套。”
倫敦臨近十一月的深秋,小淩老板準備穿一件單薄的長袖體恤和牛仔褲去郊外徒步。
在看看旁邊那人,淺藍色襯衫搭配卡其色圓領毛衣,外麵還套了件黑色衝鋒衣,配上高大有型的身材,以及每天都精心打理過的頭發和胡須……淩昀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電視裡那個畫麵——某人從大巴上走下來,旁邊一群女球迷高舉他的球衣和海報瘋狂尖叫。
果然,優雅的成熟男性就已經非常能夠博得異性關注,再加上這位成熟男性還非常有心計的懂得在細節處給自己加分,這誰受得了?
淩昀回到臥室,外麵加了件修身的夾克,顯得他更加細腰長腿,順手還拿了架單反,好不容易帶著旺財出趟不算遠的遠門,準備給他兒子拍套野性十足的叢林寫真。
今天陽光還不錯,但氣溫並不高,淩昀裹了裹身上的夾克,慶幸出門的時候有人提醒他多加一件衣服。
旺財平時的活動範圍隻有小區裡的那一片草坪,況且隻能在晚上人少的時候下去活動,到了戶外就跟瘋了一樣看什麼都很新鮮,一片落葉,一隻不起眼的小蟲子,一聲布穀鳥的啼叫都能讓它雀躍不已。
深秋的季節山林間鋪滿了金黃的落葉,陽光從樺樹的枝椏撒下來,又給落葉鍍上了一層金邊,看上去有種童話般的夢幻感。
淩昀擺弄著他的單反,一會兒拍枝葉間的聖光,一會兒拍腳下的落葉,一會兒拍他兒子矯健的身姿,最後,他的鏡頭不知不覺的對準了身旁的人……
小淩老板技術過硬,審美也在線,角度光線景深和布局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回看時發現自己每一張拍的都是時裝大片,發給《GQ》雜誌可以不用修圖直接用那種。
阿隆索雖然沒有刻意擺造型讓他拍照,但也沒有阻止他從不經意的偷拍到堂而皇之抓拍的行為,偶爾還得眼疾手快地扶對方一把,生怕他老板太過沉迷於自己的美色摔進旁邊的排水溝裡。
迎著陽光的方向,阿隆索半眯起眼追逐著大黑背自由奔跑的身影:“旺財很喜歡這裡,以後有時間咱們可以多帶它出來走一走。”
淩昀收起相機走在他的身旁,不以為然地接口道:“你彆說的它多可憐似的,我也經常帶它出去玩好不好。”
“是嗎?”阿隆索看著他挑了挑眉,“我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淩昀伸手摸了把旁邊樺樹的樹乾,“你搬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了俱樂部工作,也就沒什麼時間照顧它。我還擔心它的抑鬱症會不會複發,好在你搬了進來。”
阿隆索:“說起來我已經打擾了你兩個月,是不是應該儘快找個房子搬出去?”
這個問題淩昀沒想過,雖說當時說的是對方找到房子之前暫住,可對方就算一直住下去也沒關係,房子那麼大,空著也是空著。
他轉念一想,就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對方這語氣不像是詢問,倒像是在暗示。或許他認為和彆人同住一個屋簷下總歸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有什麼人要來探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