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你們相互扶持,我也安心。”
摸著自己的胡子,林如海竟有老懷安慰之感。
林蘊乖巧倒茶奉上。
“父親請用茶。”
“女兒還有一個問題,妹妹為何要去賈府?”
“咱們家不缺銀錢,妹妹何須寄人籬下?”
林如海猛地一口茶咽下,嗆在喉嚨裡。
“咳咳,咳咳咳!”
“那是她嫡親外祖母,不是寄人籬下。”
“從禮法上,那也是你的嫡親外祖母,不可亂說!”
林蘊嘴一撇。
如果是彆人家,認下就認下。
但賈府就算了吧,她還想多活幾年。
“左不過是因為家中沒有男兒,大不了招贅便是。”
“爹爹便曾說過,若是我不願意嫁,也無妨。”
“噗!”
林如海終於沒忍住,一口茶噴出來。
“這是什麼渾話,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
“不要亂想,為父自會為你安排。”
這就是江湖和官宦之家的不同。
即便知道這是紅樓夢,還是有那麼些不爽。
“時辰不早,女兒累了。”
“先行告辭,父親也早些休息。”
不想繼續糾纏,林蘊行了一個抱拳禮,轉身瀟灑離去。
林如海一口氣沒上來。
“這是什麼禮數?”
“胡鬨,簡直胡鬨!”
林管家忙從外麵進來,手忙腳亂幫他順氣。
“大小姐習慣江湖禮節,一時改不過來也是有的,老爺不必生氣。”
“況且今日才是回來第一天,過兩日就好了。”
“到時候您再慢慢說教,大小姐一定會聽的。”
小口喝了半盞茶,林如海才緩過來。
“都是我不好,讓她流落江湖這麼多年,才會變成這樣。”
“除了女先生,再找一個教規矩的嬤嬤來。”
隻要多請些人教,總能正過來。
林管家一頓,滿臉為難。
“會不會太著急了?”
“大小姐看著是個急脾氣,若是逼得緊了……”
“聽說大小姐小時候,翻牆爬樹是一把好手。”
林如海手一抖,險些將茶盞扔出去。
翻牆爬樹?
難不成還要鬥雞走狗離家出走?
雖說林黛玉從小充作男兒教養,林如海也不是迂腐之人,但這也太過聳人聽聞了!
腦中糾結萬分,臉上變幻莫測。
良久,終於一歎。
“罷了罷了,都是孽。”
“等玉兒回來再說。”
“終究是我的疏忽,你叫人不可怠慢大小姐。”
無奈放下茶盞,林如海滿臉愁苦。
此時他還不知道,被他滿心期待的小女兒,也在發愁。
林黛玉坐在窗邊,映著燭火,遙望著揚州的方向不住歎氣。
紫鵑端了一盞安神茶過來。
“姑娘喝口茶早些休息吧,窗戶風大。”
“已經寫了信給林姑爺,姑娘怎麼還不高興?”
林黛玉接過茶卻不喝,臉色更加憂愁。
“這一年多我都沒有親自與父親通信,如今有機會自然是高興。”
“可是那個姐姐,我卻一點都不了解。”
“若是接了來,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在賈家一年,林黛玉也看出來賈家的內裡。
就說賈寶玉和賈環,從不親近。
日日見麵的親兄弟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素未謀麵的姐姐?
想了小半日,她倒是有些後悔讓賈母將人接來了。
隻是信已經送出去,反悔不及。
紫鵑眼睛一轉,在林黛玉腳邊坐下。
“老太太不是說了嗎,叫姑娘不必憂心。”
“那張姨娘不過是姑娘祖母家的庶侄女,僥幸做了貴妾,如今又生下來一個庶女,怎麼比得上姑娘金貴?”
“若是不順眼,將她趕出去就罷了,哪裡就值得姑娘擔憂。”
林黛玉眉頭一皺,忍不住嗬斥一聲。
“胡說!”
“便是庶女也是我的姐姐,怎能趕出去?”
“我竟是這般小氣的人嗎?”
雖然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姐姐心有戚戚,卻也輪不到下人貶低。
此時林黛玉不過八歲,與紫鵑也隻有一年主仆情分,遠不到後來親近。
當下便心生不悅。
“這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不然我就回稟外祖母,將你趕出去!”
就連自己的貼身婢女都這樣想,那賈府的其他人又是什麼心思?
怕是等著看笑話吧?
忍不住嘴唇一抿,又掉下兩滴淚來。
紫鵑忙自打嘴巴。
“都是我不好,惹姑娘傷心。”
“可奴婢都是為了姑娘好,見不得姑娘傷心。”
“若是姑娘不信,隻管將我的心掏出來看。”
見她這樣,林黛玉不好繼續發脾氣。
滿心的委屈和擔憂無人可以訴說,隻能自己偷著掉眼淚。
一晚上沒有睡好,又因著春寒,竟是病了一場。
其中酸楚不必多說,隻能她一人吞咽。
等斷斷續續終於好起來,賈家的信也送到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