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的不說,隻咱們院子做事,哪回不是找有頭有臉的媳婦丫頭,你敢叫牆根守夜的婆子給寶玉傳話?
平兒怔住,低頭細想,果然是這番道理。
奶奶不說我竟沒發覺,但凡老太太傳話都要琥珀玻璃這樣的大丫頭,什麼時候派過沒姓名的小丫頭?
可是宮裡與外麵不同,就是個小太監咱們也不能得罪。
越是習以為常的事情越不容易察覺,每月往宮裡送錢早成定例,若不是這回疑心,怕是要等往宮裡傳話的時候才能發現。
王熙鳳咬著手指,思索半晌,竟發現她束手無策。良久頹坐在凳子上。
這宮裡的形式,恐怕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好。平兒驚呼一聲,卻不敢問,屋裡沉默下來。到底好不好,還要省親後才知道。
王熙鳳心有疑慮,裝扮起大觀園更加精心,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塞進去。運河上,林如海的船終於要靠近京城。
隻是除了他乘坐的那一艘,周邊竟有四五艘快船守護,仔子細看還能看見上麵有帶刀劍的人走動。船艙裡,林如海喝著茶。
快到京城可以稍微放鬆些,任憑那些人膽大,也不敢追殺到這裡。這些日子你辛苦,到岸上先休息。
在他的對麵坐著個少年,十八九歲年紀,一襲勁衣華服,神情警惕,隨時注意周圍動靜。乃是程向勁的長子,林蘊的大哥,程捷。聽聞關心之語,他沒有半點放鬆。
那些人著實膽大,還有亡命之徒,不能放鬆。
幾次追殺都不是同批人馬,背後怕也不止一家,還是小心為上。
從揚州到京城,他們足足行了一月,在程家和漕運雙重護送下,還是遭遇了三次襲擊,雖然傷亡不多,卻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林如海透過窗子,看著狀似平靜的河水,長歎。
我原想著,此次回京就將蘊兒和玉兒都接回家團聚,如今怕是不行了。陛下與太上皇.將她們拖進來太過危險。
提起小妹,程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很快堅定。她不怕。
林如海手一抖,咳嗽兩聲穩住。
她是個好孩子自然不怕,我身為人父卻不能讓她陷入危險。此番並非結束,而是開始,若是能成,我當為她們撐起一片天。外麵突然起風,平靜的河麵蕩起陣陣漣漪。兩日後,船靠岸。
帶著刀劍的護衛不知所蹤,隻有程捷前後指揮,碼頭上,曹同軒已經等在那裡。平安?平安。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早有轎子等著,接了林如海往林府去,沒有驚動任何人。草民曹同軒,見過林大人。
頭一回見麵,曹同軒恭敬有禮,隻是他磕了頭,沒人叫起。悄悄去看坐在下首的程捷,用眼神示意幫忙說話,又得個冷哼。沒辦法,曹同軒再拜。見過林大人。林如海仿佛剛聽見。
曹公子請起吧,我老頭子受不起。
聽見前半句,曹同軒已經準備起了,結果還有後半句,隻好將支起來的腿再收回去。
此次進京,我已見過聖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陛下已經在朝中布局,沿海戰事起來,就是清洗的開始。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唯一安全的話題,就是正事。果然林如海沉吟。
陛下早有密旨,要任我為金都禦史,必身涉其局。
新貴與舊勳敵視多年,陛下備受牽製,若能掌控政局,才好放手作為。沿海隻管去做,我定保後方無憂!曹同軒又道。
我奉陛下密旨,查出勳貴暗中受賄害人證據,已經一並帶來,大人稍後過目。其中兩家最為尤甚…
一個時辰後,政事說畢,林如海摸著胡子。你倒辦的不錯,難怪能得陛下秘密召見。
今日勞累,你先回去吧,明日我還要進宮去,等我回來再議,你先起…話音頓住,林如海才發現,曹同軒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剛剛說的入神,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心中剛升起的三分滿意瞬間消失無蹤。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早些去吧。送客。
曹同軒暗歎苦笑,老老實實告辭。
林如海看他背影,越發不順眼,轉頭問程捷。這般奸猾,你怎的不把他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