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姑娘,寶二爺的癡病又犯了,在園子裡大喊大叫。二太太叫人將他抬回怡紅院,說什麼三十三天未到,要請什麼大師呢。
春纖就是林黛玉要了身契的兩人之一,如今在瀟湘館裡管事。聽著園子動靜不對,趕緊從角門到降雲館報信。
雪雁臉色不對。
定是紫鵑,上回就是她胡說!
是誰不重要,鬨事才最糟心。林蘊甩下簪子,坐在塌上生悶氣。偏在這個時候,他就不能晚幾天犯病?回家也不讓人踏實。有病就該吃藥,出來嚇唬人算什麼道理?這不叫癡病,叫失心瘋才對。
且婦!
林黛玉趕緊製止她,轉身問春纖。二太太還說什麼?可有驚動外祖母?春纖道。
剛鬨起來我就趕緊出來回話,不過出來的時候見著麝月往外跑,大約是去找老太太。春燕在看著,有什麼要緊的定來回報。
有人盯著就好,林黛玉鬆口氣,勸林蘊。
好歹寶玉也是咱們兄弟,你這樣說他,叫外祖母知道豈不傷心?賈母是否傷心不知道,王夫人確實很傷心。
早說不叫你回來,你偏不聽,如今鬨成這樣,可叫我怎麼活呀!一群不中用的,若是寶玉有個好歹,你們都彆想好!
撲在賈寶玉身上哭一陣,又對著丫頭罵一陣,王夫人心如刀割。襲人掐著手指算。
太太,三十三天未到,會不會是不該搬出來?不如還把寶玉挪回去。王夫人哭聲頓住,細細算來,竟是還差兩天。
這月十六才滿三十三天怪不得,可是遇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沒人敢接話,王夫人精明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
今兒寶玉出事的時候是誰在身邊?若是沒人交代,就挨個查問!紫鵑自知躲不掉,出來跪下老實交代,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是我嘴快胡說,才叫寶玉胡思亂想,太太饒我一回吧。王夫人怒火中燒,帕子恨不得捏碎。
好啊,果然是你,我就知道跟你們主仆脫不開關係。四月十六滿三十三天,四月十六她們姐妹搬走,這是上天的意思!今兒誰也彆攔我,去叫鳳丫頭,將降雲館和大觀園之間的角門封死,不許她們姐妹再進來!
外間傳來響動,卻是賈母趕來。
我的寶玉怎麼樣了?亂哄哄鬨什麼,若是寶玉有個閃失,我也不活了!
王夫人戾氣瞬間收斂,她不敢當著賈母說林黛玉的壞話,隻將所有責任推在紫鵑身上。老太太您來了,都是這作死的丫頭給寶玉胡說,三十三天未到她又來胡叭,又讓寶玉著魔了!
什麼!
賈母踉蹌被鴛鴦扶住,忙進去看費寶玉。紫鵑嚇得麵無人色。
不是這樣的老太太,我沒有,我沒想嚇著寶玉。王夫人不給她辯解機會。
你沒想嚇著寶玉都將他嚇成這樣,若是想著嚇唬他,豈不是要了他的命?來人,將她捆了拉出去!
不要!
屋內突然傳來賈寶玉尖叫,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守候在床邊的襲人忙扶他。寶玉你怎麼了?可是要喝水?
賈寶玉瞪大眼睛,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猛地推開圍上來的人。不能走,她們不能走,紫鵑,紫鵑呢?
眾人攔不住,隻好叫紫鵑進來。便見賈寶玉緊抱著她不撒手,嘴裡胡嘀咕,與上回抱著她一模-樣。
賈母若有所感,捶著腿歎。冤孽,冤孽啊!
屋裡屋外亂糟糟,紫鵑卻是捆不成,還要留她貼身服侍。王夫人幾回不能如願,怨氣積攢暗下決心。
那和尚道士說的沒錯,就是這些胭脂粉漬害了寶玉,必要尋個機會將滿屋子妖精都趕出去,尤其是這個紫鵑!
視線一轉,瞅見個躲在麝月身後的人。她低著頭,從這個視角隻能看見眉眼下頜,卻偏有幾分熟悉。
王夫人恨意更甚。都是妖精!
大觀園熱鬨沒半個月,又重新冷清下來。降雲館卻不受影響,尤其聽說賈寶玉除了說胡話沒有半分不適,更不擔憂。
四月十五晚上,除了被褥之外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裝箱,姐妹倆正要休息,丫頭進來。寶姑娘來了,從後麵角門悄悄過來的,沒帶隨從。林蘊已經拆下來兩根簪子,聞言重新戴上。
我還以為她不會來,這最後一晚終於是沒忍住。請她進來吧。又看向旁邊。
我可要說大逆不道的話了,你要不要聽?
隨即便見林黛玉直接在塌上坐下,撿兩個枕頭調整舒服的姿勢靠著。我本來不想聽,你這樣一說,還非即聽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