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芝作為榮國府長房嫡孫,又在正月裡滿月,上門慶賀的客人不少,就連宮中元春也派人送禮物出來。
王熙鳳在內院接客,賈璉在外院接客。至於賈赦這個嫡親外祖父,在外麵站了不到半個時辰,就不知道跑去哪裡喝酒快活。
熱鬨忙活一天,直到晚飯後客人離去,柳湘蓮才帶著禮物上門。
“璉二哥,那天的事情是我太衝動,特來致歉。”
賈璉心中得意,麵上卻故意冷笑,轉過身背對他。
“不敢當,我是騙人的混蛋,可不敢收柳兄弟禮物。”
柳湘蓮抱拳低頭。
“實不相瞞,那日回去之後再三思索,我與另妹之間怕是沒有緣分。是我太衝動,那鴛鴦劍就留給尤三姑娘,璉二哥若生氣隻管教訓我,是我不是。”
“所以,你還是要退親?”
賈璉怒目圓睜,猛地轉身抓著他肩膀。
“定禮定禮,就是為了避免定下之後反悔,你竟然連定禮都不要,哪有這樣道理?我勸你想清楚了,如若不然,咱們兄弟也不成!”
任他搖晃,柳湘蓮隻管抱拳低頭不語。
“好,好!”
連說兩聲好,賈璉將他推開。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要你的劍,明日就派人給你送回去,從今往後,咱們隻當不認識!慢走不送!”
說罷甩手就走。
“璉二哥!”
柳湘蓮叫一聲,舍不得這些常來往的兄弟,卻又不能勉強自己娶個心懷芥蒂的女子,糾結煩惱,索性尋個酒樓一醉方休。
第二日賈璉去尤二姐屋裡將事情說明白。
“我好心湊成親事,他卻來嫌棄。既然如此,咱們還求著他不成?你好好同三姐說,將那破劍還回去,我另給她找好的。”
尤二姐搖頭。
“三妹性情剛烈,說了會悔改就必定會悔改,說要柳湘蓮就非君不嫁,今日事情不成,恐怕她也絕了心思。二爺不必為難,我了解她。”
說完,紅著眼眶落淚。
“我知道,都是因為我們從前名聲不好,不怪二爺,都怪我們。”
她長得漂亮,哭起來梨花帶雨,淚水直落在賈璉心裡。
“我知道你們是真心改過,從那以後,你們哪裡做過半點糊塗事?可恨柳湘蓮也是個糊塗俗人。你們姐妹情深,大不了我再去勸說一回,快彆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不必勸說了。”
屋外響起說話聲,尤三姐推門進來,麵色慘白。
“到底是我不配,他在哪裡,我親自去還給他!”
“三妹!”
尤二姐看她臉上不對,想要勸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捂著帕子痛哭不止。
賈璉不似她們姐妹默契,隻當她是惱羞成怒。
“三姐不必傷心,滿天下這麼多人,難道隻有他一個男子不成?退了他親事,我再給你另尋好的。”
說完就帶頭出去歸還鴛鴦劍。卻沒看到尤三姐在他身後麵如死灰,眼中沒有半點希望。
城東柳家宅院,馮紫英端著酒杯不動,眼睛看向不停斟酒的柳湘蓮。
“叫我出來喝酒,又一句不說,親事究竟如何?退或不退,總要有個準話。”
柳湘蓮連飲三杯,搖頭。
“退了。隻是我沒想到璉二哥會如此生氣,是我不好。往後他大約不想見我。”
才剛說完,外麵傳來賈璉聲音。
“姓柳的,你出來。”
“璉二哥,他不生氣了?”
柳湘蓮大喜過望,扔下酒杯出去。衝到門口,卻見賈璉的身後站著個美人,美人手中握著鴛鴦劍。
當日匆匆一瞥,柳湘蓮已經見過尤三姐美貌,今日再見,依舊驚為天人。隻是賈寶玉的話在腦中回響,終究做不到視而不見。
“哼!”
賈璉怒哼一聲,恨恨盯他。
“不過是把劍,誰還舍不得?今日就來還你!”
尤三姐應聲帶著鴛鴦劍上前,雙手平舉。
“還給你。”
沒有哭泣,沒有糾纏,隻有平靜的三個字,全然不像妖豔下賤女子。柳湘蓮突然有些後悔。然而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能反悔?停頓一瞬,上前接過劍身。
尤三姐眼中突的落下淚來,嘴角露出笑容。
“冷二郎。”
三字說完,抬手拔出鴛鴦劍橫劍自刎。
就在這一刹那,一塊黑色影子從柳湘蓮身後擲來,正中尤三姐腹部。她痛呼一聲手腕不穩,鴛鴦劍被柳湘蓮劈手奪過。
再看她脖子,手指長的傷口鮮血四溢。
“三姐!”
賈璉驚慌失措上前查看。
柳湘蓮更傻眼,他下意識奪劍,卻不想尤三姐下手如此凶狠。手忙腳亂捂住傷口,卻擋不住血液外湧。
“我竟不知你是個剛烈女子,何苦呢?”
尤三姐閉上雙眼,鮮血和淚水混合在一起。
馮紫英衝出來大吼。
“哭什麼,快請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