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放下手中繡到一半的手帕,起身行禮笑道。
“剛吃過晚飯,姑娘說有些油膩,叫了廚房的王媽媽來說話,就在裡麵呢。二姑娘要進去?我去通報。”
她神色自然,林黛玉沒有察覺異常。
“倒也不必進去,隻是賈家三妹妹的生日要到了,外祖母派人來送帖子邀請。我想跟她商量送什麼禮物過去,既有彆的事我就先回去,你告訴她就是。”
“是,二姑娘慢走。”
恭敬送走林黛玉,紫菱仍舊坐在廊下繡手帕,不急不緩。
又過了一刻鐘,房門打開,王媽媽顫顫巍巍出來,額頭上滿是細汗。
林蘊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王媽媽年紀大了,傳我的話,將她遷到後麵座房裡養著,不必再操勞。”
“是。”
青梅上前,發現王媽媽在微微發抖,深看一眼沒說話,扶著她走遠。
等她們出去,紫菱才進門,稟報林黛玉來過。
林蘊看著門外,不知在想什麼,好一會說道。
“不去,沒心情。禮物還照原來的,你和雪雁去送一趟,順便問問春纖春燕有什麼要緊事。”
隨口吩咐,林蘊的心神已經被占滿,思索良久派人叫來林安。
“我有些事情要派人回揚州,你安排搜船,越快越好。”
揚州是林如海起家之地,要回去找人必定瞞不過,林蘊也沒想著隱藏到底,乾脆直接派林府的人。
至於姑蘇,她從未去過一無所知,況且對林府來說那已經是遙遠的祖宅,突然派人回去必須要有合適理由,眼下無證據不如等揚州的人回來。
盤算著,林蘊沒心情去找林黛玉說話,胡亂早早睡下,第二天早起去程家。
程夫人剛送程潛出門。
“突然過來怎麼也不叫人提前說一聲?你爹爹剛去鏢局,等我叫人去追他回來。”
家中唯一的女孩自然百般寵愛,程夫人命人瓜果點心往上送,噓寒問暖。
林蘊陪她說笑幾句,揮退下人。
“姨母,我今兒過來是想要問你,可還記得我母親當年的事?”
程夫人瞬間變臉,僵硬地將手中點心放下。
“好端端怎麼問起這個來?當年她去世,你還是不記事的年紀,是有人在你麵前胡說什麼?”
瞬間懷疑是有人說什麼嫡庶難聽的話,程夫人隱約可見怒氣。
林蘊忙按著她手。
“我如今在家裡說一不二,誰敢說我的閒話?是家裡有個姨娘,她說當年母親被人趕出去是被陷害,還說凶手就在府裡。”
程夫人眼中瞬間閃過冷光,抓住林蘊肩膀,很是有些迫不及待。
“是誰,你抓到了?”
“還沒有,那姨娘說的話我不全信,而且她也不知道事情所有經過。姨母,當年我娘親可跟你說過什麼?”
林蘊滿眼期盼,看的程夫人心疼,伸手撫摸她頭發。
“可憐的孩子,明明是大家千金,卻被奸人所害。從小我恨不能給你最好的,卻難以彌補失去母親的傷害。”
林蘊沒哭,程夫人反倒先紅了眼眶。半晌收回手擦擦眼睛,回憶當年之事。
“你娘親懷上你已經是跟你父親的第三個年頭,她每年都會上香,那年也同樣。誰知半路住宿時莫名失火,將她和小廝困在裡麵。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誰料火焰燒到香燭讓人乾嘔,才知道有了你。”
親生姐妹遭遇此等危難,程夫人心如刀絞,卻還笑著安慰林蘊。
“幸好有你。她跑出來之後找不到貼身服侍的丫頭,就用身上首飾換錢好歹到飛雲山莊找我。被困火場又長途勞累,雖有口氣撐著到底傷了身子,生下你不久就撒手離去。若沒有你,她連最後的幾年都撐不下去。”
“姨母彆說了。”
林蘊埋頭靠在程夫人懷裡,明明對這個親生母親沒有多少印象,卻仍舊控製不住眼眶泛酸。
程夫人輕拍她後背,並未停下。
“生下你之後我曾問她要不要回去,她卻說那天跟在身邊服侍的丫頭小廝都不熟悉,這麼大本事的人對她下手,還回去做什麼?若非聽聞你父親無子,我也不會讓你回去。”
說到最後一句,程夫人竟有些暢快。那些奸人禍害林家子嗣,到頭來,也算如了她們的願!
林蘊悶頭不說話,胸腔發苦眼眶酸澀,不知是她自己的情緒還是這具身體遺留的感應。
張姨娘為保護孩子從火海中逃生,何姨娘為給孩子報仇拚上後半生安穩,這是支撐她們活下去的全部。可惜何姨娘的孩子早已死去,就連張姨娘的孩子也因為在母體中受損沒活過三歲,被林蘊占據。
那些人都該死!
林蘊猛地抬頭,用袖子擦乾眼淚。
“姨母,我知道那個動手的人是誰,不僅是她,還有那些幫凶,誰都彆想跑。林安已經被我派去揚州,當年那些人我要一個個都找出來!”
三月初,天氣還沒有徹底回暖,林安就踏上回揚州的路。
給林如海的理由很簡單,兩位姑娘想念家鄉的東西,特派林安回去搜羅,再將留在家中的東西也收拾著往京城裡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