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被追責,所有人革職待查。林蘊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程夫人屋裡吃點心。
“什麼時候的事?”
放下點心,林蘊掰著手指算才發現,如今的時間線已經和記憶中大不相同。
程夫人為林蘊倒上杯果茶。
“就在昨天,聽你哥哥說戶部文書已經調走,抄家不過就是這幾日。”
除了史湘雲,林蘊與其他史家人沒有接觸,聽聞抄家並沒有太大感觸,隻推斷如今走向。
“自從太上皇病重,皇上下手越來越快,似乎是要打定主意要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更替,不給反擊機會。接下來應該是賈家,當年秦可卿去世,寧國府竟敢使用義忠親王的棺材板,這件事被人翻出來,就是抄家大罪。”
榮國府的罪名夠不夠抄家目前不好下決斷,但是寧國府一定夠。若是賈珍賈蓉還做過什麼其他事足以株連九族,就更精彩了。
程夫人邊給林蘊剝花生放在小碟子裡,邊笑得嘲諷。
“祖上富貴得來不易,到了後輩手裡就這樣被糟蹋。原以為張、林兩家如是,卻原來世家大族頭逃不過命運。且看你哥哥和曹家小子能走多遠吧。”
程、曹兩家都算是第一代入仕,雖有林如海相助,但畢竟起點低,或許能夠多留存幾世。
歎一聲,程夫人看的開。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隻管照顧好你們三個。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你爹爹催我回去準備你大哥婚事,你還要在這裡住著?”
“您要趕我走?”
林蘊撇棄嘴角,格外委屈。
程夫人忙哄。
“誰要趕你走?不過是等我走了這裡隻剩你二哥,你們到底不是新生兄妹住著不方便。但若你實在不願回去,我陪你住些日子也使得。”
自從那日與林如海說開,林蘊放下話必須要將那些人全部處置,而且必須要讓她知道,然後就徑直跑到程家。
一方麵是不想要進行沒有意義的爭論,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防止見到林黛玉暈倒心軟。誰知道一住就住了好幾天。
程夫人忍不住擔憂。
“你這樣和你父親鬨脾氣逼迫於他,若他真惱了,你可如何是好?”
“我是在鬨脾氣,但不是在逼迫,從開始我回家就不是為了林家的權勢地位,何況我所求不過是有始有終,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惡事。林如海若連這都無法接受,還不如不回去。”
林蘊悶著頭自己剝花生,被程夫人奪過。
“胡鬨,哪有直呼父親名字的道理?憑他什麼不對,到底是你父親……”
“對對對,我知道他是我父親,沒有不承認,隻是暫時不想看見他。姨母放心吧,我還沒有逆反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親情孝道永遠是能壓死人的一座大山,林蘊十分敷衍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程夫人也無奈。
“罷了,你這孩子從小主意大。便在這裡再住幾日吧,給你娘親上柱香。往後林府有你娘的牌位,她也能夠瞑目。”
林府裡,何姨娘的喪事辦完,府上卻沒有從沉重的氣氛中緩過來。林黛玉醒了哭,哭了暈,請大夫來看好幾回才穩住。
“玉兒,這都是舊事,與你無關。”
林如海守在床邊,短短幾天功夫蒼老許多。
林黛玉坐在床上淚水漣漣。
“怪道姐姐總躲著我,原是賈家做下錯事,又和母親有關,我如何能說無辜?若不是為了我是女孩,何姨娘的兒子也不會死,都是我的錯。”
“怎麼會?那起子賊人滿肚子壞心,即便你是男孩她們也有其他說辭。至於你母親……嗐,她確實糊塗,但因為愧疚和憂慮思緒過重病逝,也算是被上天教訓,又怎麼會牽連到你?歸根結底還是賈家不是。”
自家女兒哭的心疼,大女兒又離家出走跑出去,再想那些賈家下人可恨,林如海恨不能即刻衝去賈府算賬。
看林黛玉淚水不止,又給她遞帕子。
“大夫說你不能憂思哭泣,若真哭出病來,你姐姐見了難道高興?她這樣躲出去,怕是不敢見你的緣故。”
林黛玉哭的更可憐。
“她的姨娘沒了,自然該怪我。偏都是賈家人,我幼時亦在……”
話說半截,林黛玉突然停住,恍惚想起來上回夢見賈敏,聽她說什麼“還清”之類的話。當時不大明白,卻原來還有一半應在這裡。
“你不必多想,是我不該把你送進京城,早知如此,便是一家子患難與共倒還罷了。”
林如海見她發愣,輕喚兩聲,怕她胡思亂想。卻不料林黛玉突然轉頭,緊緊拉著他胳膊。
“不是這樣,父親,母親她知道,她都在看著。她還跟我說,往後叫我不用再對賈家心懷感激,外祖母教養我的恩情,她已經替我還清了。”
賈敏早已死去多年,如何能夠和林黛玉說話?林如海抖著手放在她額頭上。
“你可是不大舒服?快躺下歇一歇,稍後叫大夫進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母親她真的知道。或者,她早已經後悔,所以才在死後償還。”
林黛玉是信鬼神的,何況見過多次奇事罕事,更有那和尚道士。將從前種種回想起來,眼睛發亮。
“母親說過,叫我不必掛懷從前,隻做自己想做的。那些她未完成的事情,我來替她做。”
她神神道道前言不搭後語,林如海聽不明白,驚得滿身冷汗。
“玉兒,你莫不是中邪了?快快躺下,我這就請大夫來!”
等不及派丫頭傳話,林如海轉身親自去請,走到門口被林黛玉一句話釘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