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史家人,王夫人看著幾個大箱子,難掩喜色。
“史家將東西送過來,怕是一時半會拿不回去,咱們先借來用用,將來得了好處也算他們一份。將裡麵沒有標記的可用之物收拾出來,趁早置換了給娘娘送進宮去。”
喜色褪下,又有些擔憂。
“上個月手中緊張,隻給娘娘送了幾百兩怕不夠用,趕緊送進去,可不能怠慢皇子。”
“是。”
周瑞家的將六七個大箱子挨個盤點,取出七八個小擺件,都是玉、珊瑚之類珍貴值錢的東西。
“這些少說能換千兩,太太且等兩日,等我女婿將東西換了就把錢給您送進來。”
“還要兩日?”
王夫人皺著眉,不大滿意。
“宮中每日都要花錢,咱們等上兩日不算什麼,娘娘卻不能等。果然手上還是要有足夠的錢才行。這幾口箱子看著多,但能拿出去置換的恐怕不多。”
手指搓著帕子,王夫人突然有主意。
“璉兒這幾日在做什麼?往前他總往平安州去,處理官司得了不少錢,如今雖然老爺不在,讓他再跑幾趟也使得。”
如他們這樣的世襲富貴人家,最值錢的乃是人脈。賈璉雖然官位不高,但借著祖輩名聲和影響力,辦些下麵的差事卻簡單。花幾百兩做個人情就能換回來幾千兩,可謂一本萬利。
周瑞家的眼珠子轉轉,笑得勉強。
“這事兒若是從前還使得,但自從芝哥兒出生,璉二爺就不大往那邊去,就連大老爺也不怎麼吩咐得動,咱們這個時候叫他來,怕是不好。”
“有什麼不好?從前他們夫妻跟著我,拿他們當兒女,如今不過辦些小事,娘娘的好處難道他們沒得過?哪回賞賜少了他們?”
王夫人不以為意,甚至有些不滿。
“你隻管將他叫來,我跟他說。”
“是。”
周瑞家的勉強答應,先帶著東西去找女婿冷子興,囑咐他早早換銀子,然後去找賈璉。
“璉二爺,太太請您過去呢。”
屋子裡夫妻兩個正在看著女兒逗兒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賈璉聽見傳話手上還拿著喂芝哥兒的奶酪條。
“可說是有什麼事?我這幾日身體不大舒坦,總在家裡不出去,若有什麼要緊差事恐怕辦不成。”
王熙鳳抱著大姐兒笑道。
“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想來不過是些家裡的閒事,我身子不好管不了,外麵的事情卻隻有你能走動,去走動一遭,若不是什麼大事,順手就辦了。”
夫妻兩個隨口說話,周瑞家的笑容不大自然。
“太太自然是有要緊事找二爺,咱們家裡如今能辦事的就隻有二爺,去一趟就知道了。”
這般吞吞吐吐,王熙鳳立時轉頭看過來,上下打量審視。
“你向來是個利索人,怎麼也婆媽起來?不過也對,但凡有好事怎麼會到我們夫妻頭上?你當真不知道?”
周瑞家的尷尬笑笑,意有所指。
“二奶奶這話說的嚴重,不過就是太太想讓二爺做些從前做過的事,都是做慣了的。”
“哦?”
賈璉放下奶酪條,沉思片刻明白過來,從王熙鳳頭上拔下個金簪,塞給周瑞家的。
“那可真是不巧,前幾日柳兄弟抓流寇請我去幫忙,不小心感染風寒。今兒大姐兒也有些不舒服,我實在脫不開身,還請嫂子幫我說兩句。”
“二爺既然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先告辭。”
周瑞家的從前跟著王熙鳳,也算有交情,果然拿著金簪出去沒再為難。
王熙鳳從榻上下來,不解。
“你怕什麼,我如今是沒了管頭,你還不多管兩件事給兒女攢些銀子?太太既然來找,定然不是難管的大事,不過小官司一句話的事兒。”
“你懂什麼。”
賈璉拖鞋上榻,繼續抱著兒子玩。
“若是從前,什麼樣的事情我都敢接,就是被人參到皇上麵前也不怕。現在卻不行,大老爺糊塗二老爺不在,史家也被彈劾,我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
細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王熙鳳不再問,問起彆的事。
“前幾日你說程家太太要回去,你們都去送送,怎麼沒見你出門?若是見到程家兄弟該問問如今情況,咱們也好做準備。瞧著外麵各家眼看都不成,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這麼大的事情我能想不到?那天我去了,隻是不知道怎麼,程家兄弟不肯見我,其他兄弟也沒多留,請我們吃杯酒都打發回來。也因為這個我才更警惕,彆說二太太,就是老太太的吩咐我都不敢應。”
賈璉撐著頭側躺,擰眉沉思,另一隻手扶著兒子亂蹬的小腿。
“瞧著我這邊是不成,你若得空請兩個妹妹說話問問,不必來咱們家,去外麵。如今家裡越發不安生,大老爺偏還顧著添亂,想在二妹妹成親前撈一筆,被老太太罵了。”
“這亂糟糟的,若不說是國公府,我還以為是哪家小門小戶呢。”
王熙鳳冷笑著翻個白眼。從前管事還不覺得,如今清閒下來冷眼看著,倒把以前許多混賬事看的更明白,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