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到底改了主意,要跟迎春一起走。大觀園紫菱洲裡的東西也開始收拾,想要帶走的打包收拾進箱籠裡,帶不走的清點封存。
至此大觀園裡隻剩下李紈、探春、惜春三人。
七月大姐兒生日,史湘雲回來在暖香塢住了兩日,複又離去。短暫的熱鬨並未給大觀園增添多少意趣,反而更顯冷清。
自從上回賈敏的事情鬨出來,賈母身體一直不好,神情恍惚起來還會說兩句糊塗話,果然是年紀大了。家中總沒有高興事,她又病懨懨的,已經中了兩次暑氣,更是請醫問藥折騰不停。
在大事發生前總會有征兆,近來家中諸事總給王熙鳳不妙的感覺。
這一日服侍賈母用藥回來,又看著兩個孩子吃飯、吃奶,沉吟片刻叫人進來。
“這幾日家裡忙亂,我也悶悶的,你傳出話去叫平兒進來跟我說說話,大姐兒也想她了。”
丫頭脆生生答應出去傳話,沒兩日平兒果然進來。
如今平兒已經梳上婦人發髻,雖然衣裳首飾比不上在賈府時光鮮,卻更精神,臉色都紅潤不少。
王熙鳳打量著,嘖嘖搖頭。
“果然是出去做了正頭娘子,瞧著人都不一樣。上回出去看戲還沒發現,今兒細看,怎麼好似是胖了?”
平兒紅著臉。
“沒有,是大夫說養養身子,趁著年輕要一個。”
從前跟著賈璉不明不白又怕王熙鳳嫉妒,要不成孩子,如今成了彆人家娘子,自然要提上日程。夫妻恩愛正是好時候。
王熙鳳撫掌。
“我說呢,到時候有了記得告訴我,我也送禮去。還說叫大姐兒認你做乾娘,如今倒要做親娘,怕是顧不上我們大姐兒咯。”
“奶奶還拿我說笑,巴巴把我叫過來還不正經些!”
平兒瞪她。兩人關係原本就親近,如今出去更不用怕她,更像是姐妹。辯上幾句也不值當什麼。
果然不見王熙鳳生氣。
“是是,平姑娘說的是。上回給你的銀子都安置好了?這家裡越發不像個正經家,混賴什麼壞事都有,若不能將東西給送出去,我總不放心。”
說話王熙鳳從櫃子裡取出個巴掌大的匣子,放在桌上打開。
“這是二爺攢下來的,如今他夾尾巴老鼠似的,竟也把錢給我。你都拿出去,這關能過去就當是給你孩子的賀禮,過不去就留著給我贖身買命。”
“奶奶!怎麼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什麼就過不過的去,家裡不是好好的?”
平兒皺著眉打斷她說喪氣話,看著匣子裡金銀玉件,估摸著約值千兩的東西,合上收下。
“上回的銀子已經買了田產,這回卻不敢買。動靜太大難免引人懷疑,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奶奶要的時候儘管來找我,雖不至於多,卻也不至於少。”
從前兩人管家,幾千兩從手裡過眼睛都不眨,如今為了這一千兩銀子,竟也要商量一番。果然是不比當時。
又說些體己話,平兒才告辭離開。
卻不知她剛走,就有閒話傳起來。
“你說什麼,鳳丫頭把一個好大的箱子交給平兒帶走,將咱們府裡的東西搬出去了?”
邢夫人驚得抬高聲音,眼珠子瞪圓。
“可不是。外麵婆子親眼瞧見,我去問過,這麼大的箱子呢。”
王善保家的齜牙咧嘴,雙手比劃桌子那麼大,說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看見。
“這平姑娘雖然被放出去,但三不五時就來一趟,不知道拿了多少東西走,這回瞧見,還不知道有多少回沒瞧見。她管家那麼些年,悄悄攢下的銀子肯定都偷出去藏著了!”
邊說邊眼珠子亂轉,彎著腰湊邢夫人更近,聲音更低。
“聽說之前甄家、史家都有東西送到二太太那邊,她們姑侄兩個保不定都把東西送回她們王家去,不然那麼些東西咱們都沒瞧見?咱們家的東西說不得也是被她們都給弄回娘家去了!”
邢夫人氣的呼吸急促。
“她敢?既然嫁過來就是賈家的人,竟敢如此放肆,當我和老太太都不在了不成?”
糊塗人偏聽偏信,何況她本就對王熙鳳不滿,三分可信的話到她耳邊也會變成十二分。
眼看她怒氣衝衝,王善保家的得意洋洋,繼續攛掇。
“幸好如今她不管家,不然搬回去更多,咱們要小心防著些。遠的且不說,隻說眼下咱們二姑娘的事情,馮家送來那麼多好東西,都是從她手上經過,保不準就被刮了一層皮。”
“我和老爺都沒有動過,她敢?我去找她問個明白!“
邢夫人氣的呼吸急促,就要往外走。
王善保家的趕緊攔住。
“哎呦太太,咱們手上沒有證據,她不會承認,還是要有辦法才好動手。不如這樣,等下回平兒丫頭來的時候,咱們將她按住,不就人贓並獲?”
邢夫人點點頭,這才舒暢些。
“那咱們就等著瞧,看她下回還要把什麼東西搬回去。若是被我抓著,有她好看!”
平兒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帶著東西回去之後先脫去身上新衣裳,換成半舊的褂子,而後在自家院子找個隱蔽的地方挖坑將匣子藏好。
做完這些才沒事人一樣回屋子,洗洗涮涮縫縫補補,雖然做的慢些,卻乾淨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