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邊境曆來不算安穩,數個彈丸小國,總有流寇行凶。不過因為國力差距,他們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搶掠一番不敢久留,更不敢撕破臉。
但是這回趕上瘟疫,西南不穩民心混亂,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柳湘蓮並無資格直接上奏,消息傳一路傳回,又經過兩天才到皇上麵前。
“西南戰事為何無人回報,駐守藩王呢?”
早朝上皇帝大發雷霆,無人敢說話。
半晌才有人站出來。
“皇上息怒,但憑一封奏報並不能確定是否真的發生戰事,或許仍舊是騷擾也為可知,不如派人前去查看。”
柳湘蓮的信是從半路傳回來,並非從西南戰地傳回,實情不詳在所難免。皇帝臉色略微緩和,怒氣不減。
“無論戰事如何,駐守藩王未能及時上報,這是實情。瘟疫事情為解決,又有戰事,我朝顏麵何存?誰願去探查?”
朝上安靜下來,人們互相看看,無人出列。
遠去西南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危險暫且不論,便是戰勝立功保不準會被派去駐守,就如同馮紫英,遠離京城權力中心。能站在朝堂上的人,誰不是苦心經營才有今日,誰願意出去?
皇上掃過眾人,神情愈發冷漠。
“無人願去嗎?退朝,明日召開大朝會!”
尋常朝會,隻有四品以上官員有資格參加,唯有大朝會時在京官員都可參加,無論幾品。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隻能說明如今四品以上,連個可用的武將都沒有。
林如海回家後一直站在窗前,眉頭緊鎖。
林黛玉倒茶過來。
“爹爹已經在這裡思索許久,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還不是為了邊境,從柳湘蓮送回的奏報來看,情況有些嚴峻。隻是朝中無人可用,當年的老將死的死退的退,著實堪憂。”
遙想當年,寧榮國公、神威將軍、衛老將軍等威風赫赫,雖常住京城,可邊境誰敢侵擾?短短幾十年過去,朝中武將竟是後繼無人。
林黛玉不懂這些,隻能勸慰。
“柳大人不是已經去了?況且明日大朝會,總有辦法。”
“西南小國不足為慮,瘟疫卻是難題。若不能解決,任憑派過去多少將領,也難敵。”
父女二人正在說話,突然下人來報,衛若蘭求見。
“他怎的來了?”
林黛玉嘀咕一聲,躲回後院找林蘊。
“三妹妹成親之後不大與我們來往,這衛若蘭來做什麼?莫不是三妹妹出事了?”
“不會,三妹妹是個拎得清的,她不與我們來往大約是怕我們為難,衛家在朝上不比當年,怕是聽聞大朝會,來打聽消息的。”
林蘊手上拿著匕首,用竹子削出另一把玩具匕首,又用紙細細打磨上麵小刺。
“巧姐兒過來。”
問過奶嬤嬤,才知道原來劉姥姥早兩年就給起了巧姐兒的名字,林蘊便順著改口。
林黛玉看兩人這般自然地舞刀弄劍,悄悄後退半步。
“送來時好好的千金小姐,給你養幾天成什麼樣子?仔細璉嫂子找你算賬。”
“這有什麼?我小時候練武比這還早,可沒變成殺人不眨眼,那些男人讀了詩書也沒見個個棟梁,反倒是為了西南邊陲小國要特意召開大朝會。”
說著話,林蘊又拿毛筆在竹子匕首上麵寫個“巧”字,然後才心滿意足地遞給巧姐兒。
“去玩吧,可以切果子挖草,不許傷人。”
巧姐兒脆脆答應,歡天喜地出去撒歡,奶嬤嬤苦大仇深在後麵追著。
這般童趣,讓林黛玉忍不住笑,突的腦中一閃。
“三妹夫莫不是為了西南邊境之事來的?”
林蘊收匕首動作頓住。
還真有可能。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找林如海,果然證實。
“衛家子孫骨子裡還有些血性,他想在大朝會上自薦出兵西南,請我幫他說話。”
歎一聲,林如海臉上竟有欣慰。
“新人雖未長成,卻有報國之心,大善。”
“可他才成親月餘。”
林黛玉張口不忍,想到衛、賈兩家現狀如此,又把後麵的話咽回去。
林如海知她所想,勸道。
“家國天下,國亂何以為家?西南小國之亂不日便可平定,皇上已經命太醫院沿途尋找瘟疫源頭,他若出征亦有太醫隨行,不會有事。”
話雖如此,卻止不住心中擔憂。
第二日大朝會上情況如何姐妹兩人不得而知,隻知道皇上下旨封衛若蘭為遊騎將軍,即日帶兵出發。
林黛玉念及姐妹之情私下問候探春,得到的回信隻寫了兩句話。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昔年讀到秦觀這首詩,不解其中深意,隻道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何能忍受離彆之苦?今日才明白,難怪人人都說兒女私情,家國大義。”
收起信紙,林黛玉輕笑一聲,似乎感慨自己狹隘,又似是明白什麼。再沒說過衛若蘭的事,隻時常邀請探春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