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麵色灰白倚牆獨坐,眼中迷茫死寂,好半晌透過牆上唯一窗口看看外麵天色。
“今兒這樣晚,小紅還不來?”
“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兩個孩子都在外麵,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李紈端著水過來,見王熙鳳不接硬塞給她。
“你若沒了,可彆牽累我。”
“呸,你才沒了。”
兩人關係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多差,同在牢中倒顯出幾分患難情來。正說著話,外麵傳來響動。王熙鳳立刻抬頭。
進來的人不是小紅,卻是兩個差役。
“李紈,王熙鳳,快起來,你們可以出去了。”
“什麼?”
王熙鳳掙紮起身,忙問。
“我們可以出去,是判決下來了?”
“皇恩浩蕩,賈珍、賈蓉、賈赦秋後問斬,賈政、賈璉流放西南。其餘家眷沒為官奴發賣,你們被人買走了。”
從這邊出來路過其他牢房,差役又叫出尤氏、胡氏等,賈家女眷都被帶走。
王夫人眼睜睜看著,忍不住爬起來。
“她們不流放,為什麼不流放?我也是賈家人,放我出去!”
“你?你不是早被休了,算什麼賈家人。”
差役懶得理會,帶著王熙鳳等人出去,叫她們在外等候,又將賈寶玉等人帶出去。
“買主在外麵等著呢,趕緊走趕緊走。”
揮手不耐煩趕人,差役回去吃酒說笑。
王熙鳳腳下踉蹌,倚著尤氏才沒摔倒。一行人出來,外麵平兒、尤二姐、侍書在等著。
“二奶奶,您受苦了。”
平兒扶著王熙鳳,抬手擦淚。
尤二姐攙著尤氏,姐妹相顧無言。
侍書帶著賈寶玉和賈環,向王熙鳳告辭。
“姑娘身子不便,叫我來接兩個哥兒。奶奶安頓好了叫人說一聲去,姑娘還惦記著奶奶呢。”
“你們姑娘病了?”
王熙鳳不解,平兒解釋。
“三姑娘有了身子,不能來這種地方才叫侍書過來。她在外麵置辦宅子給寶玉和環哥兒,等咱們安頓好了也能走動。”
原來如此。
這裡不便說話,眾人簡短交代幾句,上馬車各自離開,自有人去林府傳話。
“邢夫人、二奶奶和珍大奶奶住在平姑娘買的院裡,尤氏服侍著。寶二爺環三爺被衛家接走。珠大奶奶帶著蘭哥兒說要回娘家去,小蓉奶奶也家去了。”
大部分都在意料之中,林蘊點頭。
“你再去給璉二嫂子送些東西,叫她不必擔心芝哥兒和巧姐兒,等她安頓好了隨時來接。”
“是。”
傳話下人答應一聲,轉身正要出去又想起來件事。
“對了,璉二奶奶她們剛走,就聽牢裡說王氏自儘。王家不願來收屍,被草草拖出去埋了。”
也是賈政運氣好,在抄家之前將王夫人休棄,從前那些弄權、放印子錢諸事都被記在王氏頭上。否則夫妻一體,他能不能留下命還不好說。
“知道了,你去吧。”
林黛玉從外進來,身後奶嬤嬤分彆抱著芝哥兒巧姐兒。
“幸好有平兒在外,否則還不知怎麼安置。隻是襲人、入畫她們都被發賣,再難相聚。”
“她們是下人不受牽連,在賈府做了半輩子副小姐,賣到彆人家也是一樣,你莫非要開善堂?”
林蘊偏頭,被林黛玉瞪一眼。
“才說幾句,你歪到哪裡,我是那樣拎不清的?這是二哥從西南加急送來,說要藥草,你瞧瞧。”
說話摸出個信封,展開信紙,上麵字跡龍飛鳳舞,仿若螃蟹。
“除了南宮旭開藥方,沒見過這麼醜的字。”
揉揉眼睛,林蘊做好準備重新看過去,艱難辨認。
“藥草不算,還要將種藥草的容器一並送去。西南千裡,送容器?”
林蘊聲音變調,懷疑南宮旭瘋了。雖然他本來就不太正常。
林黛玉盯著信上,眉頭緊鎖。
“我還當看錯,這樣奇怪要求著實難懂,可他又說已經治愈兩人,其中定有深意。要讓何人送去?”
“真要送?”
四目相對,林蘊滿臉震驚,林黛玉卻眼神清澈。
“既然他能治好鼠疫,為何不送?說不得有我們不知道的要緊事,若能根治,也是功德。”
這,好像也是。
但總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