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來時很低調,根本不像宮九說的那樣,直接打著太平王的旗號,一路引人注目。

薛沉悄無聲息地跟宮九互換身份,宮九搬到外麵不知道做什麼去了,薛沉住進蒼雲軒裡,陸續有人送來各種消息,還有本地的鄉紳豪富求見。

大概是宮九提前吩咐過身邊的親信,倒是沒有和無名島有關的東西送過來。

桌麵上放著謝珩計算好的賬簿,還有府衙裡的其他賬簿和文件,有些薛沉用謝珩的身體看到過,還有一些是他沒見過的。

薛沉翻了翻,發現基本賬目都已經明晰,但是衙門裡送來的假賬,各種用途也都很明確,竟沒有留下把柄。

當地的一部分農民是沒有土地的,田地都被當地的豪紳買下來,再租賃給農民耕種。收了糧食以後,要上交給地主,種地的人隻能得到一點點吃的,家裡根本存不住糧。

蝗災發生後,糧食欠產,這些佃農連最基礎的口糧都沒了。地主倒是和官府一起放過糧,但是實在不多,分到每個人手裡的隻有一點點,撐不過三天就吃完了。這些佃農沒了生路,大多逃去了外地,隻有一少部分留了下來。

還有一些本身有田產的,賣地賣田,換來幾天的口糧,或者直接守著荒地餓死了。

這些人等待朝廷補助救濟的百姓,在賬目中全都已經餓死了,大筆的喪葬費用投入到這裡,不明所蹤。

真正在義莊停放的屍體也並未下葬,瘟疫大概就是因此蔓延的,越來越多的人死亡,越來越多的錢不知去向。

但是他們怕驚動皇帝,也不敢真的鬨大,現在倒是在準備賑濟了。

外麵那些想拜訪宮九的豪紳就是因此而來。

薛沉理清楚這些事情,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一邊,霍然起身,向外麵走去。

守在門口的下人見到他出來,連忙上前:“世子。”

薛沉:“備車,去府衙。”

宮九不犯病的時候是個潔癖強迫症,衣服上恨不得連個褶子都沒有,怕弄臟白衣,大多數時候都是乘坐馬車,很少騎馬。

那天宮九騎馬阻攔他進城,薛沉其實有點感動,才會情不自禁地抱抱他,安慰了一下。

薛沉麵容冷酷,目不斜視。

一路走出來,有人給他開門,安放腳踏,驅散圍在門口,準備拜訪他的賓客。

薛沉出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十分清淨,他坐上馬車,隱約聽到後麵的人在叫喊:“世子,世子!我是陳元望,想要求見世子!”

姓陳?

就是這個敗家子變賣的祖宅?

趕車的車夫回頭詢問:“少爺要見他嗎?”

薛沉:“不見。”

車夫:“好!”

鞭子重重地落下,駿馬嘶鳴,速度驟然加快。

薛沉感覺車廂劇烈地晃了晃,車夫似乎回頭看了眼,迅速轉過臉去,專心駕車。

係統:【他一點都不注意行車安全,萬一撞到人了怎麼辦。】

薛沉若有所思:【鞭子……】

係統:【你彆嚇我!】

薛沉:【你也彆嚇我!我在想要不要根據宮九的人設演一下,你這個反應,搞得好像我要找抽似的。】

係統鬆了口氣:【真的要演啊?】

薛沉:【算了,按照設定我不知道宮九的怪癖,用不著這麼嚴謹。】

行駛到衙門前,馬車停了下來。

薛沉略微整理衣袖,走進衙門裡麵,對站在外麵值守的衙役抬了抬下巴:“帶路。”

從側門進去,沿著石板路往東走,繞了一大圈,來到後麵的辦公場地。衙役帶著薛沉繼續走,停在一間房門敞開屋子前麵:“世子,到了。”

薛沉點頭。

伏案書寫的幾個官員聽到聲音,抬頭一看,見是薛沉過來,紛紛跟他打招呼:“原來是世子來了。”

一個穿著綠色曲領,革帶束腰,頭戴襆頭的文弱男子過來,躬身行了一禮:“世子請到這邊來。”

薛沉跟著他去了旁邊休息的小房間。

文弱男子倒了杯茶,用很輕的聲音說:“下官已經照您的吩咐,將戈勇的屍體送去了義莊,另外給了宋氏三百兩銀子,隻要錢款撥下來,宋氏即刻便可過來擊鼓鳴冤。”

聯係之前看到的信息,薛沉立刻想明白了宮九的計劃,他點了點頭。

文弱男子:“那錢……”

薛沉和宮九互換身份,就是為了錢,他立刻道:“拿過來,我再核對一次,若是數目對得上,不必知會府衙,就說是官家的意思,直接從庫中取走,送到前線充作軍費。”

文弱男子呆了呆:“全部?”

薛沉幽深的眼眸看過去:“不然呢?”

文弱男子:“是,都聽世子的。”

他輕聲複述了一遍最近的收支,十分流利,顯然已經準備了很久,就等著太平王世子詢問了。

薛沉從裡麵發現了幾個不對的地方,沉思許久,得出結論:“藥材買貴了。”

文弱男子拱了拱手:“世子慧眼。藥材的報價的確比平時略高一些,羅大人推脫說,是外麵的災民胡亂采摘,吃掉了山上的藥材,導致本地藥材稀缺,現有的藥都是從外來的行商小販那邊買的,故而價格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