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眾人視線後,李嫵飛快擦掉眼淚,眼裡哪有半點傷心。能把一切托付在彆人身上的人,才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雖然她曾經是個傻瓜,可她不會永遠是個傻瓜。
“娘娘,您沒事吧?”
吳善和喝退幾個小太監,畢恭畢敬地扶起李嫵,李嫵感覺的到他對自己的關心。
“吳叔。”
她哭了一場,又懷著孩子,眉心已經浮出幾分困倦,吳善和陡然聽見她這軟軟糯糯的聲音,花白的眉毛抖了抖:“主子。”
“老奴怎麼擔得起。”
他連連退拒,李嫵才不管。
她能感覺到吳善和的真實情緒,他很高興,也有對自己的擔憂,在這個時代,李嫵唯一能相信的人隻有他。
誰也不知道,風光無限的總管太監吳善和也有潦倒落魄得幾近餓死的一天,是李嫵,那時她穿越而來,人生地不熟還要戰戰兢兢地擔心被發現,切真體驗了一回什麼是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
吳善和則是因為先皇駕崩,他作為對方身邊內侍,在確定沒有任何價值之後,後腳就被發配冷宮。
他年紀大了,屋子又破,半輩子積蓄都被收刮一空,根本沒人照顧,可謂是又老又窮,沒有門窗的屋子陰冷無比,饑寒交迫中李嫵發現了他。
李嫵用半個饅頭救了他,之後兩人相互扶持,吳善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終於複起,一躍成為新帝身邊炙手可熱的紅人。
這段關係被掩蓋,除非必要,李嫵也不會聯係他。
現在——
李嫵拒絕吳善和攙扶,一步一步挺直腰背:“吳叔,我之前交給你的東西如何了?”
說起這個,吳善和忽然激動起來,他猛地朝李嫵跪下:“主子宅心仁厚,心係天下,這是萬民的福氣!”
他說話時眼睛發亮,像是看到了肉的餓狼,李嫵拿出來的那些東西,即使經曆多回,他也忍不住震驚。
甚至有時懷疑,他效忠的主子不是普通人,她是下凡的仙人!
皇貴妃娘娘待在宮裡並不清楚,可吳善和永遠也忘不了他為什麼入宮,他本是荊楚人士,元坤六年,三年大旱導致土地顆粒無數,大批農民背井離鄉,尋找生路。
他被父親牽著離開家鄉,第七天,年幼的弟弟餓死了,第十天,姐姐被賣了,換了小腿高的一麻袋黍米,再十天,母親餓死了。
他們終於趕到傳說中的王都,可四處都是流民,餓殍遍地,橫屍遍野,父親掰開他的手,把他送進宮門。
“我的兒,進了這裡,以後你就再也不愁吃喝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離開後,父親一頭撞死,吳善和早已淚流滿麵,所以他才說賜下神種的皇貴妃娘娘是仙子,是聖人!
“這就是嫵姐姐心心念念的水晶球?”
賀清雪艱難保持微笑,餘光一錯不錯地落在那碩大的水晶球上,它不見絲毫棱角,更為巧奪天工的是,擰動底座發條後,雪花紛紛揚揚,內嵌著穿的舞裙少女和著樂音翩然起舞,她從未見過世上有如此珍寶。
賀清雪抿了抿唇,愧疚道:“可是姐姐的心愛之物,陛下,你把它送給嫵姐姐吧,畢竟她在你身邊陪伴多年,清雪還要謝謝她呢。”
隋宴驍一滯,不禁想起剛才,她聲嘶力竭地祈求自己,隋宴驍心腸軟了,但他更心疼清雪,擁她入懷:“清雪,她待在朕身邊的每時每刻,朕想的都是你。”
賀清雪羞赧地鑽進她懷裡,心頭一塊重石落地,要她把水晶球獻出,萬萬不可能,也不能直接明說,因為賀清雪明明白白知道,皇帝喜歡的就是她這份清傲不爭。
賀清雪以退為進,水晶球她要,皇帝的寵愛,她也要。
隋宴驍心頭熨帖,腦袋裡卻浮現出一雙明眸,黑白分明,湛若秋水,他說:“朕就知道,清雪你最心善。”
“至於這東西,過段時間再賜給阿嫵,她被朕寵壞了……”
賀清雪身子一僵,埋在男人懷裡的臉瞬間扭曲,到手的獵物都能撲棱著翅膀飛走了,她恨得目眥欲裂,恨極想起李嫵那張絕色的臉,真是好的很。
倘若沒有那張臉,李嫵,你又拿什麼跟我爭?賤民身份?亦或是皇帝的寵愛?你的一切可都來自於我。
恨意裹挾下,賀清雪全然忘卻了當初自己對於進宮是如何抗拒,畢竟先皇猝然長逝,隋宴驍完全是趕鴨子上架,而那時世家獨大,皇權衰微,便是賀家這樣的沒落世族也不願與之結親,更彆提皇帝要的是寄予厚望的嫡長女賀清雪。
所以入宮不久,賀清雪直接逃了。
世事難料,昔日厭棄的皇帝如今大權在握,又生得俊美癡情,旁人不知道,賀清雪清楚,皇帝還想著她。
修建明雪閣,取了她名字裡的雪字,後來移栽的千棵桃木,也是她最愛的果樹,所以她又回來了,背後是賀氏傾注全族之力,奮力一搏!
被賀清雪單方麵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李嫵很悠閒。
隋宴驍要掰直她的性子,挫挫她的氣焰,自那天起便不再踏足含章殿半步。
宮妃們等了幾天沒看到一點複起的苗頭後,整日派人冷嘲熱諷,收買宮人給她這個失寵的舊愛彙報皇帝和新任寵妃日常,狠狠出口惡氣。
李嫵垂眸,跪在殿內的青梅終於鼓起勇氣:“娘娘,奴婢絕不會背叛娘娘,那些人的錢,奴婢一個銅板都沒要!”
李嫵屈指敲了敲:“沒必要。”
青梅驚愕,李嫵彎起眸子:“她們給錢你就要,這算什麼背叛,青梅,你看本宮生氣嗎?”
青梅發現她麵色紅潤,不見一點怒意,可是,她見過那些人說話有多難聽,說什麼皇上厭棄娘娘,獨寵宸妃,她們家娘娘怎麼接受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