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尚衣局走去,比之前還要招搖風光,大陣仗引得宮人紛紛側目。
而在得知鑾駕主人乃是李嫵之後,又紛紛敬畏地低垂下頭,李嫵在禦輦上,那些人縮成一個個圓點,宛若一枚枚棋子擱置在棋盤上。
她目光微滯,這就是權勢代表的作用。
無論他們心裡如何厭惡她,害怕她,在這一刻,都要低下頭。
李嫵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有什麼用呢,還不如一台手機讓她來得開心。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宮人遠遠地看著鑾駕離開,眼中除了膽寒與畏懼,更有幾分敬畏,日食那天的事,因為宮人眾多,即使隋宴驍再怎麼下封口令,總有幾個漏網之魚。
於是,小範圍的傳言在宮人嘴裡傳開,就像暗處滋生的苔蘚,緩慢堆積。
李嫵神秘莫測的卜算,尤其讓她們心存敬畏,有甚者自己都為她想好了理由,擁有這樣能力的皇貴妃娘娘怎麼會不受帝王寵愛?
即便張狂放肆,她也有這個資格。
青梅小聲說:“娘娘,咱們到了。”
尚衣局。
因為李嫵說話從沒忌諱彆人,早有機靈的小太監飛奔著跑到尚衣局,話音落下,整個宮室寂靜無聲。
加班加點的繡娘停下動作,驚愕地說:“封後大典的禮服?”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向後望去,貴重的沉香木架日日擦拭保養,宛若巨人立在一側,此時卻隻能淪為陪襯——其上撐起兩件奢華至極的黑色禮服。
嘉朝尚水,以黑為尊。
黑色龍袍上繡綴金龍,威猛穩重。而另一件黑紅相間的裙裳,則是封後大典的禮服,金絲銀線交錯,裙擺衣袖無一不是精巧絕倫,堪稱繡娘們此生最巔峰的作品,它們未來還要被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一對夫妻穿上,擺在這裡既是榮耀也是炫耀。
可現在,她們卻恨不得把它收起來。
來不及動手,門外傳來小太監的唱喏聲。
眾人心神一顫,李嫵已經走進來,一瞬便落在展放的兩件禮服上,她言笑晏晏道:“這就是你們準備的禮服嗎?”
“本宮想試一試。”
她話音剛落,繡娘們紛紛慘白了臉,好似聽見了什麼極為可怕的話,竟然磕磕絆絆地回答:“娘、娘娘,這鳳袍還未完工,不可試穿。”
實際上,她們皆是心知肚明,暗中交換眼神,隻希望這位皇貴妃能通情達理一些。
李嫵:“是嗎?”
“可本宮偏要勉強呢?”
“姐姐,什麼偏要勉強?”
嬌柔女聲傳來瞬間,李嫵眉頭一挑,賀清雪朝她露出清淺明媚的笑,十分流暢地行禮:“見過姐姐。”
規規矩矩,挑不出絲毫毛病。
可就是這樣,越是一反常態,李嫵看著她的眼,絲毫沒有意外,因為,她原本就是挑著時間來,正好和賀清雪碰到一起。
李嫵輕輕頷首,賀清雪目光劃過一側的鳳袍,立刻就被它的美震撼到了。隻要想到自己將會穿著這件禮服,登上全天下最尊貴的後位,賀清雪眼裡蕩起遮掩不住的興奮,讚歎道:“真漂亮。”
“本宮也是這麼覺得,宸妃。”
李嫵勾起唇角,一邊吩咐繡娘:“把鳳袍摘下,本宮要試試合不合身。”
“娘娘!”繡娘顫抖著身體,撲通一聲跪地,希冀的眼神卻望向賀清雪:“鳳袍還未完工,不可試穿。”
李嫵:“哪裡未完工,青梅你來看看。”
賀清雪還有些愣神,忽地反應過來,咬緊下唇,她想起來了,鳳袍尺寸是以自己身份定製,然而青梅手腳何其利落,短短幾息時間,不止檢查完畢,更是手腳飛快地摘下鳳袍。
青梅心裡敲起小鼓,這可是鳳袍!
可她動作無比穩重,不能慌。
流光死了,隻有她最有機會成為主子的心腹,自然也要將李嫵吩咐的每件事辦得利落無比。
李嫵近距離觀察,撫掌笑道:“不錯。”
然後,李嫵直接試穿。
一整個流程行如流水,到了最關鍵的一步,反倒卡住了。
青梅震驚無主:“娘娘,衣服……好像有點大。”
她說出這話時,一側的賀清雪瞬間沉下來,含恨地看著身穿鳳袍的女人,她要氣瘋了!
不止穿了她的衣服,更將她比到了塵埃裡,衣服寬大的地方在腰身,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比不過一個棄妃,瞥見那張穠豔的臉,心慌與嫉妒交錯著爬滿整顆心臟。
她的腰比李嫵粗,她的胸比李嫵小!
女人最引以為傲的身材完全被她碾壓,賀清雪沉浸在不忿中,卻不知自己完全抓錯了重點。
定製,最為重要的便是量體裁衣。更何況是封建的古代,為皇帝做事,隨時將腦袋掛在腰上,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十死無生!
可現在,這群號稱集天下之大家的繡娘手下出現最不該犯的差錯,整個尚衣局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黑紗籠罩,死一般寂靜。
李嫵脫去鳳袍,冷笑一聲:“這麼大的差錯,怎麼敢號稱天下之最呢?”
“禮服如此不合身,你們有什麼話要說?”
賀清雪飛快掠過一眼,華麗貴重的鳳袍此時正被下人拿在手中,被人用過的二手貨,她怎麼還會穿。
然而現實是,她要成為皇帝最心愛的女人,就得表現出她的善良不爭,一切以他為主。
在宮人驚懼求饒聲中,賀清雪說話了:“姐姐何必動怒,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體諒一番又何妨,我相信經此一事後,繡娘定然不會再犯!”
李嫵看著她,忽然翹起唇瓣,意味不明地說了聲:“哦。”
其實答案她已經心知肚明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