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滿臉興奮,雙眼猶帶血絲,拖著酥軟的雙腿喊道:“雲堇?雲堇呢?我要帶她讀書去!”
“我要帶她——”
讀書兩個字尚未出口,喪幡映入眼簾,蘇子安臉部肌肉抽動一瞬:“家裡怎麼了?”
小廝不敢出聲,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盯著,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人撕成碎片,狠狠打了個寒顫:“小姐她……去了。”
一刹那,仿佛雷擊照他頭頂劈下,蘇子安呆呆出聲:“不會的,怎麼會?!怎麼會!”
“你在騙我?!”
下意識,他看見停在靈堂的棺槨,縞素慟哭的父母,黑白色的奠字,上書,蘇雲堇牌位。
雲堇……死了?
他僵硬地扭著脖子,看向門外青天白日,不是夢,他的妹妹……去了?
“雲堇!你這傻孩子,娘知道錯了,你怎麼舍得拋下娘,一個人走了!雲堇,娘對不起、娘對不起你啊!”
蘇父亦是老淚縱橫。
從下人口中,蘇子安拚湊出事情真相,他離家沒多久,徐家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上門來,口口聲聲要雲堇履行承諾,蘇家與徐家有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如今蘇家勢大,徐家衰弱,自然舍不得這門姻親。
蘇老爺也不是背信棄義之人,當即應下,一切都很好,唯獨另一當事人,被完全忽略的蘇雲堇,她很不好。
嫁人?
不可能!
她還沒讀書,還沒出去,恐懼讓她害怕,想儘一切辦法想要離開,可經曆之前那一遭的蘇父早就提高警惕,直接將她鎖在房間,隻等出嫁那天。
鮮紅嫁衣、珍珠寶石流水一般送來,蘇雲堇看都不看,蘇夫人也隻能哭,直到出嫁前一夜,蘇夫人心悸驚醒,不顧一切要找她的女兒。
打開房門,見到的卻是女兒的屍體。
無人知曉當時的蘇雲堇是何種心情,或許她也猜到了,妥協後自己的未來,生活優渥,一生富足。
可是,她卻在深夜,留下遺書。
“不讀書,毋寧死。”
他們後悔了,他們真的後悔了,可這後悔卻是以至親性命為代價,太過慘烈的後果讓一向自負的蘇父一夜白頭,心灰意冷。
蘇子安又回到了書院,這次,他帶來了蘇家半副家產,聽說盛麓書院招錄女子之後,又幾乎將手裡的錢全部捐獻出去。
蘇雲堇也來了。
後世發現,盛麓書院後方藏書閣,放置著一塊小木牌,那是蘇雲堇留下的唯一信物,多年後被人發現它的夾層裡放著一封密封信。
雲堇,吾妹:
願你歲歲詩書常相伴,年年不掇筆墨前。
落款:蘇子安。
物換星移,滄海桑田。
曆史會記得,有這樣一名女子,為了讀書,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現代所有女子習以為常的一切,在千百年前卻是多麼寶貴的奢望,有一個乃至千百個女子甘願為此獻出一切,包括生命。
也有一些人,她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李嫵打開光腦,陡然看見一張黑漆漆的臉,嚇了一跳,半晌,才從那雙大眼睛裡看出一點熟悉影子,是百草!
“百草?”李嫵驚訝:“你怎麼這副打扮?”
百草:“主子,今晚有夜襲。”
這樣的事?!李嫵本來靠在高床軟枕上,頓時挺直脊背,來了精神:“什麼時候開始?”
“午夜十二點。”
有了光腦後,連時間都把握得精準無差,哪像之前,完全憑感覺,日子也渾渾噩噩,不甚清明。
夜幕掩映下,一群黑衣人穿過山林,仿佛早就摸透了荒山布置,精準無差地跳過山匪埋伏的關卡。
山腰處,一群石頭房裡,趴在桌上的吳善和猛地睜開眼,和剛醒的陳歸對上,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石頭房都陷入昏睡中,更彆提那些山匪,陳歸也不得不佩服,果然是人老成精,竟然想到熬酸梅湯的法子,讓那些山匪將一碗碗下了藥的湯水灌下肚,能迷昏十幾頭牛的藥量,怕是現在還昏睡著呢。
兩人躡手躡腳的走出去,門口守衛的士兵早就睡得四仰八叉,他們在山寨裡的地位穩步爬升,但是,山大王還是沒有放棄對他們的監控,又或者說,小山寨裡隻有兩個大夫,這是必須保護的稀缺資源!
剛走出沒幾步,聽見窸窸窣窣聲。
吳善和頓時緊張起來,下一刻,黑衣人從草叢冒出來,吳善和嚇得魂都飛了,下意識抄起手裡棍棒。
關鍵時刻,百草一把拉下汗巾:“是我,百草。”
虛驚一場。
接著便是麵對整個山寨的大清洗,被下藥的山匪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被他們一個個綁了起來。
夜襲計劃順利到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百草反倒覺得,沒有刺激感。
李嫵聽著她嘟囔,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損傷一兵一卒還不好嗎?實在是百草為了這一天,準備了諸多計劃,誰知道剛進老窩,連個方案都沒來得及發揮,人就到手了。
趁著沒人的時候,亮晶晶地眼看向李嫵,忍不住重複道:“主子,以後這就是咱的第一根據地?”
李嫵:“當然。”
李嫵垂下眼簾,忽然向係統發問:“準備好了嗎?”
“我想現在就過去。”
她說著,眯了眯眼,看向百草身後一團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