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屋裡可能已經死了人, 想到腳下的地毯浸透鮮血, 餘晚晴幾乎是毛骨悚然。
她就這樣渾身僵冷的站在原地, 驚恐而無措,腦中一片空白。這樣的空白似乎隻是一瞬,又仿佛是很久,久到她漸漸從驚恐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後退幾步,試圖從那張浸透鮮血的猩紅地毯上退開, 想要立刻轉身離開。
可是, 她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還是確有其事,此刻的她隻覺得鼻息間那過於濃烈的熏香氣味似乎也摻雜了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令人渾身發抖。
餘晚晴咬咬牙, 懷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情,快步上前去,伸出手用力的扯開了前麵用來遮擋視線的湖色簾幔。
簾幔後是一張長榻,上麵鋪著柔軟的褥子, 還擺著幾個大紅繡牡丹的引枕,枕邊擱著一串碧璽手串,色澤透亮,光下似有明光流轉,看上去就像是才從少女皓腕間褪下,還帶著些許體溫和處子幽香。
此情此景, 若是再添個美人,或許就是一個美人榻上小憩的美景了。
然而,這榻上確實是有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仰躺著那裡,可這個美人卻是臉色青白,已無聲息。餘晚晴站在榻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一柄鋒利精致的小刀從她左胸處直直的刺入,正中心口,幾乎是一刀致命。鮮血從她胸口流淌而下,一點一滴的滲入地下,浸透了榻邊的猩紅長毯。
死的正是派人邀她過來的呂才人。
看到此景,餘晚晴哪怕咬的下唇血肉模糊,也止不住渾身的顫抖,最後隻能抬手捂住嘴,倉促的往外跑去,一直跑到門口方才用力推開門,對著守在門邊的溪午和素衫,啞聲叫道:“快,快叫人過來,呂才人她,她.......”
餘晚晴深吸了一口氣。
屋外的空氣乾燥冰冷,與室內那帶著腥甜的暖香截然不同,卻更將令人放心。
乾燥冰冷的空氣就這樣進入腹腔,餘晚晴似乎也因此而稍稍冷靜,這才有力氣將剩下的話一口氣說完:“她死了!”
話聲落下,溪午和素衫的臉色也都變了。
*******
出了這樣一件事,林貴妃的賞梅宴自然是開不了了。
好在這後宮裡大半的人都在,林貴妃又是掌事貴妃,出事的也是她的瑞慶宮,也算是個能做主的。於是,林貴妃當機立斷的派人去皇帝和皇後處稟告,然後一聲令下,直接拿了相關之人去大殿裡,仔仔細細的審了一回。
大殿上,林貴妃自是當仁不讓的坐了主位,順妃依舊坐在左下手位置,順妃瞧著餘晚晴似是受驚不小,便讓餘晚晴挨著自己坐了,握著餘晚晴的手很是溫柔的寬慰了幾句。
作為後宮裡出了名的病弱美人,周美人據說是驚嚇之下犯了舊疾,厥了一回兒,這會兒也起不來,還在後頭休息。所以,這回審人,除了主審的林貴妃之外,便隻剩下順妃和餘晚晴這兩個旁聽的了。
素衫作為呂才人的貼身大宮女,自然審問要點。她想也是受驚不小,一雙眼睛哭得紅腫,跪在殿上說話時,渾身都有些發抖:“......奴婢從偏殿出去的時候,呂才人還是好好的,是她讓奴婢去外頭尋僖嬪娘娘過去說話的。奴婢請了僖嬪娘娘過去後便一直老老實實守在殿外,直到僖嬪娘娘出來,這才知道呂才人她,她出了事。”
說到這裡,素衫似是不堪重負,抬手掩麵哭道:“娘娘,奴婢真的沒有說謊,這事,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明明,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僖嬪娘娘一出來,這,這就出事了......”
林貴妃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麵容端肅的嗬斥道:“大膽!你這是想要攀扯僖嬪不成?!”
素衫嚇得再不敢多說,隻是哭著:“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瞧著素衫哭得很不成樣子,林貴妃便又側首去看餘晚晴,溫聲問道:“僖嬪你呢,這事你有什麼要說的?”
餘晚晴雖還有些心有餘悸,還是立時聞聲站起,垂首應道:“對於此事,嬪妾現下也是一無所知。事實上,嬪妾進去時,呂才人應該已經遇刺。”
“哦?”林貴妃換了個姿態,支起下顎,似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餘晚晴。
餘晚晴麵色還是有些蒼白,但還是竭力站穩身體,回想著自己看過的一千多集柯南,使勁在心裡給自己鼓氣,慢慢的往下說道:“娘娘,嬪妾入殿時,偏殿上的毯子已經浸透血跡,這顯然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做到的。再者,嬪妾入殿後確實是一點聲響也沒聽見——呂才人到底是個大活人,若刺客真動了手,她必是要竭力反抗的,不可能一點聲響都沒有。而無論是殿內的嬪妾,還是守在殿外的素衫、溪午,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聽見一點聲響。”
餘晚晴這幾句話說得簡單,同時卻也是為自己撇清乾係,尤其是後半句話——她若是真要動手,殿外的素衫和溪午也不可能聽不見一點聲響。
林貴妃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什麼,忽而又道:“對了,本宮已問過底下宮女,呂才人是去偏殿更衣。你呢?你又是為什麼去的偏殿?”
餘晚晴咬了咬唇,慢慢道:“娘娘許是不記得了,適才素衫已經說了——是呂才人派素衫去請嬪妾過去說話。”
林貴妃鳳眼微挑,眸中似有冷光流轉,帶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看樣子,你們姐妹倒是關係不錯。你可知,呂才人尋你過去,是要說什麼?”
餘晚晴一時沒有應聲。她不由得想起在宮門前,呂才人那未儘之言——
“今日賞梅宴並不簡單,貴妃她,她是想要.......”
呂才人的話究竟是真是假?這賞梅宴,又或者說林貴妃究竟是否另有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