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妃和順妃都是先帝在時給皇帝指的側妃。
這兩人當初乃是同一日進的齊王府, 都是側妃, 不分上下。皇帝登基後, 則是一為貴妃, 一為順妃,偏阮皇後又是那樣隨時都可能咽氣的身子,作為最可能的繼後人選,她們兩人背地裡自然也少不了明爭暗鬥, 說起來也算是多年的冤家了。
這一回, 因著餘晚晴留宿乾元宮之事, 林貴妃和順妃都是一夜裡沒睡好,隻囫圇眯了個眼, 今兒一早就起了,派人來乾元宮打探情況。聽說蕭翀下了早朝, 她們自也是好生梳妝打扮,急忙忙的便趕了過來。
正巧, 就在殿門口撞見了。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 聊齋什麼早就了然於心。這會兒殿門口一見麵,哪裡能瞧不出對方眼底那熬夜熬出來的黛色——就像照鏡子似的, 不禁便想起自己一整晚的輾轉難眠, 竟也不由生出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兩人殿門口問了好,彼此心照不宣的說了幾句, 雖各懷心思但也消了許多舊怨,很有些姐妹好的挽起手,模樣甚是親密。由此也可以看出餘晚晴這外部壓力有多大——都能把這對冤家逼成同盟好友了。
待得進去通傳的小太監回轉過來, 林貴妃和順妃這才鬆了挽著對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發髻和衣飾,又將自己身上的鬥篷交給了身後跟著的宮女,一前一後的入了內殿,上前去與蕭翀行禮。
林貴妃今日裝著一身石榴紅的襖裙,膚白如雪,容光灼灼。烏黑發髻上插朝陽五鳳掛珠釵,隨著她上前行禮,垂落在臉側的珍珠滾圓瑩潤,一絲不動,實是端貴華美之極。
順妃則一身的澄碧色,腰肢纖細,體態纖纖。因她生得清美,一舉一動皆是世家那清貴儀態,站在林貴妃身側更有幾分嫻靜之美。
這兩人一如人間富貴花,一如山穀清幽蘭,此時一同入殿來,殿中一時竟也亮騰起來,仿佛是被美人容色點亮一般。
蕭翀神色仍舊淡淡,隻是擱了手上的碗筷,讓人將案上未用完的早膳,抬手免了兩人的禮,道:“都起來吧。”
林貴妃和順妃連忙起身,恭謹立在殿中等著蕭翀開口。
事實上,林貴妃和順妃的事遠沒有蕭翀昨日對餘晚晴說的那樣為難——不過,他確實是個怕麻煩的,許多事也隻能長話短說了。
自然,他也很明白該如何和這兩個人講“道理”。
所以,蕭翀開口便先問了一句:“皇後的病情,你們現下應該都十分清楚吧?”
此言一出,滿殿皆寂,林貴妃和順妃臉色都有些不好——皇帝這話,是在暗指她們在太醫院安插了人?
隻是,這也的確是無可否認之事。
林貴妃和順妃不敢否認卻也不敢就這麼承認,隻能垂首,恭謹而又小心的道:“臣妾惶恐。”
蕭翀把玩著手邊的茶盞,漫不經心的道:“不用惶恐,你們也都是朕在王府時的舊人了,如今又管著宮務,有些事早些知道,心裡有個底也是好的。朕今天特意叫你們過來,隻是想和你們說幾句話......”
“既然你們兩個知道皇後的病情,應該也能知道皇後是沒多少日子了。就這麼些日子,朕實是不想再看到後宮裡出什麼幺蛾子。”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補充道,“尤其是昨晚上的事情。”
林貴妃和順妃來之前便想過皇帝會說到昨晚上的事情,也是早就想好了應對的。
林貴妃當即便跪了下來,螓首微垂,低聲道:“臣妾得陛下信重,籌辦宮宴,實是不曾想到昨夜宴上竟是會出這樣的事情。此皆臣妾失察,還求陛下恕罪。”
她是認了自己失察,辦事不利的罪過,並不願承認自己算計餘晚晴的事。
順妃見狀,隻得也跟著跪了下來。不過,她心裡卻是十分平靜的:昨晚上的事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她至多就是推了一把,哪怕她不動手,林貴妃肯定也會想法子讓餘晚晴入套的,既如此這又與她何乾?
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兩個女人,蕭翀揚唇一笑,眸光卻是冷冷的:“朕一向討厭麻煩,往日裡也總覺著女人還是聰明些的好,至少能少許多麻煩。”像餘晚晴這樣傻的,一時兒沒看住就能惹一堆麻煩,一時兒想起來就覺頭疼。
想起麻煩的餘晚晴,蕭翀不由又歎了一口氣,這口氣倒是真切了許多。然後,他轉目看著林貴妃,輕聲道:“不過,有時候自作聰明就很惹人厭了。”
林貴妃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藏在袖中的手掌不由握的更緊了。
蕭翀又轉頭看了順妃一眼:“知而不報,推波助瀾,這難道也是你們河東裴家的家教?”
順妃長睫微顫,羞愧交加,一張小臉越發楚楚。
“昨日宮宴,蜀王和蜀王妃也都在,你們可想過若是事情鬨出來,丟臉的會是誰?有些話,朕懶得說,今日卻不得不與你們說一遍。至於記不記得住,那就看你們自己的了。”蕭翀神色如常,語聲更是冷淡,一字一句的警告道,“這世上之事,從來都是可一可二不可三。”
林貴妃與順妃皆是以額叩地,鄭重應下:“臣妾謹遵陛下之命,萬不敢忘。”
蕭翀這才收回目光,又看了李進忠一眼。
李進忠連忙過去扶了林貴妃與順妃起身,然後恭謹小心的送了兩位娘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