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翀哪怕不用回頭都能猜著餘晚晴此刻處境。
隻是, 他理智尚在, 心裡也很明白:那衝過去的刺客已被他斬了右臂, 哪怕另換了左臂持刃, 左手終究還是不如右手那樣迅敏。再者, 那個刺客不僅身上帶傷還形神俱疲, 根本就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據。
隻要餘晚晴穩得住, 無論是躲還是逃,甚至是拿匕首周旋, 總是能夠拖延一二時間。等他解決了手邊這四個刺客, 自然也能夠回身救她。
蕭翀身經百戰, 見得多了,經得多了, 往日裡更是不知經曆了多少生死危局, 心念一轉間便已是想出了最好的應對方法。隻是,哪怕思慮再周詳、再正確,當他聽到餘晚晴那一聲“蕭翀”時仍舊免不了心頭一跳。
然後, 他的身體幾乎是憑借本能,做出了與理智全然相反的選擇——他當即回身,提劍替餘晚晴擋下了那一刀。
正如他先時預料那般:那拚著斷臂也要衝來的刺客已然是強弩之末,這拚儘全力的一刀反被蕭翀用劍擋住後, 他也因著衝勢慣性倒在了地上,終於因為失血過多以及力竭而昏厥了過去。
與此同時,正與蕭翀纏鬥的四個刺客也因著蕭翀轉身回護而看見了轉機——眼見著蕭翀轉身, 露出背後空門,其中一個刺客立時便提刀追砍而來。
蕭翀一時無法抽劍回擋,倉促之間隻能以手去擋那近在眼前的刀刃。
刀刃鋒利,當時便刺破手掌,鮮血直流,一直滴落到了地上。
餘晚晴以往也看過什麼“空手接白刃”的說法,然而卻是真正直麵如此場景,整個人都怔住了,臉色更是煞白。她隻覺得自己好似也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耳邊轟隆隆的,差點就要克製不住的衝上去。
可餘晚晴還是咬緊牙關,竭力忍住了自己的衝動——她這時候衝過去,隻能是給蕭翀添亂。
比起餘晚晴那樣的‘痛’,蕭翀卻如沒有痛覺一般——哪怕刀刃割破掌心,深可見骨,鮮血直流,他也依舊麵不改色。甚至,他還借此以手握刃,借了個巧勁,反奪了對方這柄刀刃,然後以此刀刃回刺對方,反殺了這個送到麵前的刺客。
十六個刺客,此時剩下的不過三個。看著滿地都是同伴屍首,對上蕭翀手上那柄沾血長劍,哪怕是這些受過訓練、心如鐵石的刺客也不由心生絕望。
很快,剩下那三個刺客左支右絀,終於還是力不能支,轉瞬之間便被蕭翀一劍殺了。
等那些刺客一一倒地,餘晚晴雖是驚魂未定但也連忙跑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抓蕭翀受傷的手掌,心疼的淚眼汪汪:“你沒事吧?”
蕭翀下意識的將受傷的左手往邊上避了避,沒叫她抓著,淡淡道:“沒事。”
餘晚晴雖是沒能抓著蕭翀的手,但也看見了那手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現下聽他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她眼底湧上一股酸意,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又心痛又自責,“都怪我總給你添亂......”
要是沒有自己,蕭翀一個打十六也是不虛的。哪裡用得著空手接白刃?
蕭翀隻得把受傷的左手又往後放了放,順手收劍回鞘,開口安慰她:“刺客原就是衝我來的,真要說的話,那也是我帶累你了。”
眼見著餘晚晴淚眼汪汪,一副小可憐模樣。
蕭翀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替她拭淚,溫聲寬慰她:“再說了,這裡頭還有幾個是你戳死的。你今日表現,我已十分驚喜.......”
蕭翀倒也沒有故意哄人,雖說他是為著餘晚晴挨了一刀,但他也是從心裡覺著:餘晚晴今日的表現已是足夠令人驚喜——哪怕危急之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勇於反抗。
尤其是,比起那些身形高大、武藝精通的刺客,餘晚晴簡直是個連弓箭都拿不穩的小可憐。可她依舊敢於向那些她更強的惡徒舉刀,這已是最大、最難得的勇氣——那些弱者永遠隻能抽刃向更弱者,唯有勇者才會抽刃向更強者。
被他這樣一說,餘晚晴臉上更紅了,也不知是哭紅的還是羞紅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抬手揉了揉自己發紅的眼睛,倒是終於想起了正經事:“你那些侍衛怎麼還沒到?”就算一開始落後了一些,可現在過了這麼久,按理爬也該爬到了啊。
蕭翀的回答卻是意味深長:“我們都能碰著刺客,他們多半也是路上碰著了什麼意外,這才沒能及時趕到.......”
話雖如此,兩人說了幾句話後還是決定順著原路往回走。
果然,他們走了一段路,很快便又碰見了有些灰頭土臉的侍衛們——他們路上遇著了不知哪來的棕熊,不得不打了一場,待得重整旗鼓卻又失了皇帝和僖嬪的蹤跡,隻得小心追尋著。
負責禦前安全的禁軍大統領正提著心,此時見著皇帝與僖嬪安全回來,不由也是大鬆了一口氣。
隻是,待得皇帝說起遇刺之事,禁軍大統領一張臉也是全白了,當即便跪下請罪:“此皆臣失察之過,先有野物冒入獵場驚擾貴人,再有刺客混入獵場,險些傷及陛下。”說到這裡,禁軍大統領亦是羞愧交加,虎目含淚,“臣萬死難辭其咎!”
蕭翀看著他跪倒在地,頓了頓,才抬手令他起來:“行了,先起來吧。這事還得交你去查。”
禁軍大統領鄭重應下,然後又吩咐了人去先前地方查看刺客屍首——雖說那些刺客既然敢來,多半不會在自己身上落下什麼痕跡或是證據,但總也是要再看看的。
對於今日之事,蕭翀心裡其實已是有了些許計較。但現下人多口雜,說不得裡頭便埋著旁人的奸細,所以他也沒有多說,隻自己在心裡慢慢思忖著這事:先時驚馬之事和後麵遇刺之事顯然是兩撥人作出的事情。
那些刺客,估計原就是打算先用棕熊這樣的野獸纏住侍衛,然後再行刺殺。
結果,偏偏順妃今日碰巧也起了他心,故意在餘晚晴的騎裝上動了手腳,引得馬匹發狂失控,蕭翀不得不跟著追了上去。
對於那些刺客來說,這簡直是天賜良機,眼見著蕭翀緊追著餘晚晴離開了大部隊,那些刺客便用棕熊絆住了後頭侍衛,然後再埋伏在回路上,準備襲殺蕭翀。
事實上,單從表麵看:那些刺客的安排已是十分周密仔細,畢竟對方十六個刺客皆是訓練有素,而蕭翀身邊卻隻有餘晚晴這麼個拖油瓶。
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