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白雪皚皚,其下覆白骨(2 / 2)

足夠精銳的士兵是好幾場戰爭後活下來的人,他們早已心腸麻木,對鮮血跟人命不會有任何的敬畏感。

他要將長刀抽出來,然後去劈砍下一個反叛者。

可他一動,竟然發現沒有抽動長刀。

這名戰場精英下意識扭頭,然後他看到這個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甚至身上都沒有戰場士卒氣質的中年人竟然雙手死死抓著他的長刀。長刀鋒利,用力之下,他的一隻手掌幾乎是半切斷了。

“鬆開!”

疼痛早已讓這個不知姓名的中年漢子聽不到什麼話了,他隻是憑著最後一口氣抓著,一直抓著。

不知為何,這名精銳士卒忽然從心底冒出了一絲涼意。

這些人真得瘋了。

戰場最忌分神,精銳士卒被震懾心神的刹那,旁邊一名士卒就在吼叫舉著大石頭向他頭上咚地砸了過來。

精銳士卒瞬間腦漿迸裂,他緩慢倒下的時候將那名也已經咽氣的中年男子一起帶著砸落在地。

兩條人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終結在這裡。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終究是曲行等士卒占了人數優勢。而手中的兵器再鋒利又如何,終究會在砍殺中漸漸卷刃。終於,此地恢複了平靜。五百精銳被砍殺殆儘,而曲行等士卒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們死的人是對方的三倍之多。

曲行幸運的還活著。

他踉蹌著站起來,而後一腳踢開糧倉的大門。

裡麵是一糧倉的食物,如果給兩萬士卒頓頓飽食,大概也就吃四五天。怪不得夥房將他們吃的飯食壓到了極致,真的是糧食不多了。

曲行按壓著疼到扭曲的肚子,他沐血而喊:“糧食儘在此處,你我且來分潤!”

金燦燦的粟米就在眼前,就算還有一些膽小的士卒不敢動手,此刻也顧不得其他,立即加入到了搶糧的隊伍中。

他們太餓了。

很快,活著的士卒將那些營帳拆卸用作燃燒之物,一個個火堆燃燒了起來,其上烹煮著食物。

在堆滿了屍體與鮮血遍地的雪地上,這群還活著的人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一碗碗的粟米飯。一碗厚實的粟米粥落肚的時候,渾渾噩噩的褚忠竟然都清醒了過來。

吃飽喝足的當日,兩萬人的士卒在褚忠為首曲行為輔的帶領下,徹底衝擊了閻兵的剩餘隊伍。最終,閻兵被憤怒的士卒砍下了頭顱,而後屍首被掛在荒郊野外隻等野獸啃食殆儘。

......

兩日後的豫州許縣。

不過才一兩年的光景,如今的張並雙鬢已經多了不少白發。

他伏在案台上,一批批的公文慢慢地批複著,偶爾不知看到了什麼難以下筆,又長長歎息一聲。

過了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

大門被緩緩打開,進來的是仆從。

仆從感受著屋中寒冷刺骨的冷意,忍不住道:“大人,添一盆炭火了,如今你都病了,到了夜晚就咳嗽不止......”

張並不答。

仆從無奈,隻能上前將今日的飯食送到張並跟前。食盒之中,隻有一碗粟米粥跟一碟小菜,其餘彆無一物。

張並這才放下手中筆墨,拿起粟米粥就喝。

他喝得很小心,有米粥粒掉在了案桌之上,他也小心翼翼撿起送入到了口中,再將那一小碟小菜吃的乾乾淨淨。

“大人,府中給您的每日飯食再多準備一些吧。”仆從實在不忍心。

張並對府中仆從並不苛刻,因而服侍他的人大多真心愛戴他。

“不必了,豫州缺糧,我跟陛下竭力周旋也拿不出多少糧食。看看這些公文,有多少人在齊國饑餓而死,這是我跟陛下的失職啊。”

仆從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張並也隻是心中憂憤,這才有感而發罷了。當下揮揮手,示意仆從拿著食盒下去吧。

隻是仆從才離開沒多久,很快又有人急匆匆前來敲門。

這回是齊皇派來的人。

來人在門外就喊道:“張大人,陛下急召,鄢陵縣屯兵反叛,閻兵儘忠而死!如今那些叛兵燒毀了鄢陵縣所有營帳,而後一路從鄢陵縣出發,沿途以‘與我一同歸家’為號,席卷附近屯兵所在地,正向許縣而來!”

“什麼!?”

張並急得猛然起身,氣急攻心之下,他又劇烈咳嗽起來。可他顧不得其他,隻攏緊了身上衣物急匆匆就隨來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