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似夢非夢,恍惚回到下午站在家門口的那一刻,他麵對一院子被點了穴的陌生人。這一次,南雅也站在他們中間,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回頭見著他,溫然一笑。正如最後一天,說,“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啊。”
周洛猛地睜開眼睛,和少年時的無數個夜晚一樣,眼前隻有天花板上轉動的吊扇。
那年,他17歲。
那個沒心肝的女人。
……
到了深夜,周洛下樓尋東西吃,母親林桂香披著衣服出來,見周洛端出一盤炒飯,說:“我給你熱一下。”
“不用。”周洛側身擋了她伸過來的手,站在灶台邊就吃起來。
林桂香沒堅持,靠在門框旁端詳:“你劉姨說得沒錯,越長越俊了。”
周洛吃著飯,含糊一聲:“你就是聽不得半點奉承,場麵話也信。”
這一開口,隱約還看得出少年時代的冷倨和負氣。
“哪裡是場麵話?”林桂香笑盈盈的,“都過這麼些年了,鎮上也沒再出過比你有出息的。”
周洛沒應聲。
“這次回來多待一段時間吧,你高中時的一些朋友總要見見吧。陳鈞今年初結的婚,孩子都落地了。”林桂香絮絮叨叨了一陣,兒子也沒半點聲響,漸漸就無話了,隔了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試探,說,“事業是要打拚,但二十五六了,也該考慮下個人問題。你看跟你一同玩大的,都當爸爸了。——也不急,有中你意的姑娘,先留個心。”
周洛放下勺子;
見他臉色有變,林桂香也不爽快,母子倆都心知肚明,偏熬著不提,林桂香說:“吃完把碗放池子裡,我先去睡了。”她裹了衣服轉身走。
“南雅呢?”他還是問出口了。
“你——”林桂香小步過來,揚起手一巴掌拍在年輕人的後腦勺上,“你到家第一天就要跟我提她!”
周洛沒動。
“當年她跟你鬨的那些醜事,我和你爸廢了多大功夫瞞下來!你要鎮上的人背地裡議論你是幫凶是殺人犯嗎?!這麼多年,你書白讀了,要讓你媽去死嗎!”林桂香氣急攻心,又是一巴掌扇他頭上。
周洛還是沒動。
沉默是火上澆油,林桂香一下一下拍打兒子的背,哭了起來:“你這不爭氣的!冤家,一回來就往死裡氣我。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她要是喜歡你,你在醫院要死的時候她會不回頭,她會這些年沒半點消息?她那個不要臉的,勾引未成年,她就該去死!你都長這麼大了,怎麼還是看不明白?”
還是沒變。
八年了,該原諒的,不該原諒的,還是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