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間和地點都稍顯隨意, 作為主角的一方還喝得醉醺醺, 看起來很像是心血來潮之後做出的衝動行為——
然而, 那確實是他思索良久, 如同醞釀於火山底部的熔漿,在驟然受到外力的刺激後,所洶湧迸發的熱烈情感。酒精僅僅是起到催化劑的作用,絕非擾亂了他的真實想法, 隨便抓過一個路人便詢問著如此重要的問題。
換而言之,他所在意的, 隻有囚禁於自己雙臂之間的小家夥的回答。
濃烈的酒氣混雜著柑橘的清香, 以及熟悉的“貓薄荷”味道, 將樹裡整個人團團包圍,完全沒有留下任何逃跑的餘地。
現在,映入他眼簾的,正是中原中也敞開的胸膛。
由於身著和服的緣故,平日裡包裹於襯衣之下的肌肉線條, 此刻隨著向前撐住的動作而浮現出飽滿鮮活的弧度, 順著頸間佩戴的皮革帶順延下來, 流淌過形狀漂亮的鎖骨,最終彙聚在兩片鬆鬆散散交叉著的前襟處。
雄性張揚的荷爾蒙, 似乎於一瞬間爆發開來, 衝擊著他人的感官。
雖然身為同性,但豆芽菜身材的貓科類還是為此恍惚了片刻,腦子裡的某根弦跳動著, 帶起一陣神秘的回響。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來,開始認認真真地思考著對方拋出的問題。
他喜歡中也前輩嗎?
作為他的體術老師,擁有傲視群雄的實力,性格爽朗且平易近人,給予部下們春風般的關懷……最重要的是,擁有讓他難以抵禦的“貓薄荷”氣味。所以,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吧?
“——我當然喜歡中也前輩啊。”
為了讓自己顯得誠懇點,他還點了點頭,兩隻快要融入暗色中的毛絨獸耳隨之上下擺動著,不自覺地吸引著麵前人的視線。
或許是還未到變聲期的緣故,他的音色有些發軟,說話間總給人一種耳朵被貓尾巴輕輕擦過的錯覺。在如此特殊的時刻,更是令唯一的聽眾癢到了心底深處。
明明是提出問題的主動方,但是,當得到確切的回應,中原中也泛著潮紅酒氣的臉頰,卻倏爾變得更熱了些,藏於發間的耳朵,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燒了起來,幾乎與橘色的發絲完全融為一片,再分不出彼此的顏色。
不知是不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窘態,他脫力般地俯下身,跟著收攏雙臂,將軟軟小小的貓科動物按進懷中。緊接著,又囈語似的輕聲嘟囔著:“為什麼你能這麼確定啊……我有時候也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到底該不該存在,明明……不應該動這份心思的……”
“唔、中、中也前輩,你抱得有點太緊,沒、沒辦法呼吸了……”
“抱、抱歉……!”
在腎上腺歲急劇分泌的當口,他體貼的本性仍然沒辦法徹底抹消,趕忙條件反射性地鬆了鬆力氣,垂眼關注著懷中人的狀況,“你、你還好吧?”
“中也前輩的力氣真的太大了……”險些被活活悶死的樹裡掙紮著抬起頭,下頜正好抵住自家前輩鍛煉得當的胸肌,隨即既鬱悶又羨慕地咕噥著:“胸肌也大,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他呼出的小小氣旋,儘數撲在麵前人裸.露的胸口處,惹得原本覆蓋著麵部的紅暈,瞬間蔓延下來,將暴露在外側的部分都燒得熱氣騰騰。
如果中原中也是一壺被放上火爐的熱水,恐怕此刻早已經自頭頂冒出可疑的白煙,將充當蓋子的小帽子撞得飄起來,提醒著他已經徹底煮沸(廢)了的事實。
他忍不住乾咳一聲,急急忙忙地瞥開眼,結果亂晃的視線恰好掃過懷中人微微張開的唇瓣,心裡便不由冒出點危險的念頭——應該、應該彼此確認一下感覺,對吧?萬一小鬼頭是一時衝動亂說話,肯定會推開他的……
換做平日裡的他,就算產生如此大膽的想法,也會因為顧慮太多而選擇壓製下去。可在酒精的作用下,少年人特有的衝動幾乎占據了全部思維,以至於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就自己低了下去,快速靠近令他心神晃動的目標。
“中也、前輩……?”
樹裡本能地叫著他的名字,一雙碧綠的貓瞳鎖定不停放大的俊美容顏,莫名跟著緊張起來。貓科類的心跳本來就比人類要快上許多,這會兒更是拚命撞擊著耳膜,與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心跳聲混雜在一起,交織出喧囂的樂點。
(中也前輩的眼睛,近看更像寶石了啊……等等,眼睛!)
沒有了太宰治和繃帶的控製,他下意識睜大的雙眼,正好對上了閃爍著動人光澤的湛藍色眼眸。
醉酒debuff的加持下,中原中也的反應力明顯降至最低點,外加是心事混亂的當口,更沒辦法及時作出判斷。所以,待他即將成功實施“犯罪行為”的前一秒,就再一次悲慘的中了同化異能,整個身體嗖地一下縮小,變成了一隻橘色(短腿)曼基康。
“喵——!”
卷進和服中的貓崽四爪發軟,扭動了半天也沒能爬出來,最終隻能悲憤地嚎了一嗓子,撅著毛屁股倒退著往外使勁。
大約是身體大幅度縮水之後,攝入過多的酒精含量成倍衝刷著神經,令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思維“啪”地一聲徹底斷線。於是,不管他是不是還擁有人類的記憶,此時基本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完全退化成了靠本能行動的狀態。
貓大王對此滿心憐愛,彎下腰從亂糟糟的和服當中翻找著自己的前輩。為了讓它老老實實地不再耍酒瘋,他精準地捏住橘貓的後頸肉,卸掉它大半的力氣,隨後才拎起軟綿綿的毛團塞進了臂彎裡。
這風水輪流轉的場景十分喜感,令他的心情瞬間膨脹了不少。
被醉酒的前輩又是壁咚又是懷中抱殺,他雖然沒有記仇,但完全不耽誤他生出一種翻身做主的快樂,便立刻捏了捏它粉嫩的小爪墊,一本正經地叮囑道:“千萬不要亂動,要是中途摔下去,以你現在的狀況,恐怕會變成一張肉餅吧。”
“……”
被迫掛在他胳膊上的幼貓甩了甩尾巴,有氣無力地低下頭,算是默認了“搭車”條件。畢竟,腦子被酒精侵蝕殆儘,不代表智商和求生欲也跟著下了線,況且它的好麵子程度並沒有比弟子低到哪裡去。
總之,事情既然已經發展成如今的地步,它也隻能好好的忍耐了。
樹裡又伸手擼了它好幾遍,才邁開步子,按照原路返回。不過,考慮到剛剛在酒會裡鬨出的動靜,他又有些猶豫,生怕進屋之後要麵對大家同情的目光,所以沒等走到一半,腳步便慢慢停了下來。
(乾脆……回房間?)
(唉,本來想好好的湊個熱鬨的,連和太宰治手牽手這種事情都忍耐住了,沒想到竟然敗給了素來靠譜的中也前輩……)
(話又說回來,什麼“成年人的快樂”,果然又是在撒謊吧?喝成搖搖晃晃的樣子,到底哪裡快樂了啊?!)
他在心裡念叨著騙人成性的繃帶怪,結果,像是起到了什麼神秘的召喚作用似的,在轉過拐角之後,他居然真的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黑發少年體術本就不及死對頭,又混著喝了不少酒,就算試圖追上被帶走的樹裡,也慢了不知多少拍,全靠聰明的大腦分析著認路,才不至於跟丟。
這大約是他走過最漫長的一段路,腳下軟綿綿地不著力,像是踩在棉花上,時時刻刻都有摔倒的可能性。而他的視角裡,整個世界晃動得極為厲害,地震似的亂搖,更讓他胃裡跟著翻騰,恨不得將胡亂灌進去的酒水再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