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樂起得很早, 和徐衍一起睡，她永遠也睡不好。
徐衍睡覺極其不規矩，且有讓人厭煩的小癖好。在徐衍眼中, 江天樂或許是一個抱枕，又像是某種能安撫他的物件, 哪裡最軟，他朝哪裡下手, 常常好幾個小時都可以不換姿勢。
借著晨光, 江天樂凝視了一會兒徐衍的臉，他的睫毛濃密的像個女孩, 鼻梁右側有一顆小小的痣, 她以前沒見過, 大概是這幾年新長出來的。他上唇線很明顯, 不生病時唇色總是微紅，她記得他以前夏天喝完冰汽水, 嘴唇總是特彆誘人, 紅紅的, 水水潤潤的。
兩人的初吻發生在初夏停電的晚自習, 江天樂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那種感覺又清晰又不牢靠。那種悸動的心情是人生頭一回, 這輩子也無法複刻，所以這個吻在她的記憶中顯得彌足珍貴。
當時徐衍的唇在她顴骨下方蜻蜓點水地落了一秒鐘不到, 他是她後麵親過來的, 大概沒有預估好位置, 這個吻險些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當時神魂都丟了，隻覺得臉頰被一個軟軟的東西襲擊。不敢回頭，不敢聲張，僵硬地坐在那裡，直到放學也沒敢找他算賬。
是這個吻讓她篤定，她暗戀著的男孩不僅僅隻是把她當朋友。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徐衍並不是她第一個暗戀的男生，但要說真實的深刻的喜歡，他絕對是第一個。
江天樂把徐衍的手從自己身上移開，從床上坐起來後，發覺腰背頸椎都格外疼。她捏了捏後頸，又錘了捶腰，偏一下頭，這才發現這人□□。她在羞憤中把整個毛毯蓋滿徐衍的全身，像包裹一具屍體。
下了樓，她先去廚房和餐廳檢查一圈，徐衍還算懂禮貌，昨晚他吃完喝完後把一切都收拾地妥妥當當。
事後沒洗澡，她知道自己身上不乾淨，隨便翻了條居家的睡裙就去了浴室。昨晚太累了，做完第一次後兩個人都有些意猶未儘，但考慮到徐衍的身體狀況，她不太想再折騰第二回了。可徐衍一幅要證明自己的樣子，言語上刺激，行動上挑逗，最終兩人精疲力儘地在第二次收尾後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徐衍醒過來幾秒鐘，懵懂中把江天樂的手拿過去安撫自己。江天樂很多年沒做過這種事情了，嫌棄地把他推開，把背留給他。他變本加厲，從後麵裹住他，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像個小孩般蹭蹭她。
洗完澡後，江天樂手洗換下來的衣物，把徐衍的血和一些不明物體一點一點搓乾淨。忽然，她在盥洗池上發現一瓶男士潔麵乳，又把角櫃打開，裡麵放著這人的電動牙刷，再看放置毛巾的地方，那裡多了一條深藍色浴巾。
洗漱用品都帶來了，換洗衣服自然也帶了，江天樂有種家被異客入侵的怪異感，她暢想了許久的獨居生活就此被打回原點。
簡單做了個三明治填飽肚子後，她把電腦打開，坐在餐桌上寫東西。她先去回複了和前任一起為好朋友做伴郎伴娘的那個帖子，完成了自己的諾言，然後又語出驚人，在帖子最後打上這樣一段話——
大概是參加這場婚禮受到某方麵的刺激，我因為一時腦熱跟他把結婚證給領了。今天是X年X月X日，我們結婚的第二天。請大家一起為我做個見證，讓我來為大家驗證破鏡到底能不能重圓。朋友們不必在指責我過於衝動，婚姻當然不是兒戲，但離婚也並不可怕。我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才願意跟他試一試。我們努力工作努力生活，為的就是可以獨立自主自由自在地進行每一次人生選擇，我相信我能承受這一次選擇的後果，也請大家多多給我祝福。
徐衍下樓後發現江天樂隻做了東西給自己吃，並在吃飽喝足後視自己為無物。他走到她麵前，想親切地跟她來一個早安吻，以表達新婚之夜後丈夫對妻子的愛意。
江天樂卻把他的臉推開，把一份手寫的東西和一根筆遞到他麵前，像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似的對他說：“簽字吧。”
“什麼東西啊？”徐衍揉了揉眼睛。
“自己看。”
徐衍一行行看過去，看到第三行，把筆往桌子上一扔，“我不會簽的，何況簽了我也做不到。”
“沒什麼做不到的，你這些年不就做得很好？沒有我你也一樣過來了，而且還過得不錯。當然，如果你想推翻我的這些要求，你可以按照這一份東西逐條解釋給我聽，如果你解釋的好，我可以為你修改這份約法。”江天樂話說完又把另一份東西遞給他。
“問題一：你四年多都沒有聯係過我，再見麵卻擺出一副不和好就要死的臭德行，請問你對我的情感依據是什麼？你這四年的心路曆程又是什麼？問題二：你無比草率地跟我結了婚，你打算怎麼應付雙方父母和不知情的朋友？（是你逼我的，你休想讓我承擔另一半責任）問題三：當初你明明把信還給我了，後來為什麼還能背得出來信裡的內容？彆再騙我是什麼速記。問題四：你為什麼要學法律？問題五：你大一的時候到底窮成什麼狗樣子？問題六：大二你第一次來找我，是不是找濮嘉寧借了三千塊錢？問題七：你為什麼放棄讀研？問……江天樂，這都是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非要刨根問底？再說有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天樂起身摸了下徐衍的頭，又親了他一口：“不是小男孩了，說過要放下自尊心的。後麵幾個問題可都是為你好，你要是解釋的清楚漂亮，我說不定一時感動就搬到你那兒去住了，也不至於讓你一周往我這兒跑兩趟……”
徐衍稍微權衡了一下，說：“行吧，你可以先把做我老婆的事情放一放，但我們倆談戀愛這事你總要在大家麵前承認吧，包括你爸媽那邊。再說又不是隻有你家操心給你找對象，我家裡也有人安排了不少相親，到時候我說我有女朋友，你又死活不承認，這不是坑我嘛。我要是把結婚證直接甩到我爸媽和你爸媽麵前，你還不跟我翻臉？”
“好，那我考慮一下吧。”
徐衍把江天樂抱進懷裡，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也後悔了？”江天樂問他。
“除了當初跟你分手，我做的每一次決定都不曾後悔過。你也不許再提這兩個字。其實我挺不容易的，你真的不想看看我的改變嗎？你要知道，我以前恐婚有多麼嚴重。”
“是，娶了我，你委屈了。”江天樂從他身上站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去哪兒？”徐衍問她。
“周末我得回我爸媽家。”
“那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