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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自當虛偽謙虛一番,隻是她心中卻亦要衡量眼前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
他與孫鞅私下能夠稱兄道弟,且言語談及其並無太多謙卑之感,而他在滄月公子麵前並不拘束謹慎,與她談笑風生玩笑,這種種便說明,他在矩陽的地位並不低。
或許……這又是一個在未來與她爭搶主公身側第一近臣位置的謀士!
“這位是陳東吳先生,他乃橫淮崗臥龍真人之嫡傳大弟子,擅計算與書策,乃本君身邊之人。”滄月公子向陳白起介紹。
隻是他的這一番介紹,著實有點掏心掏肺。
“看來主公對陳女郎著實很信任啊……”吳先生撫著美須,笑睨了一本正經的滄月公子一眼,便向陳白起拱了拱手,此乃士人見麵的基本禮貌,他道:“吳淵,我與孫兄同為主公效力,今後若得幸陳女郎能夠常伴主公左右,你我倒是有很大的機會見麵學習。”
陳白起不敢以女身受此一禮,趕緊低下腦袋,回之以禮,尊敬地喊了他一聲:“吳先生。”
吳先生含笑點頭。
滄月公子被吳淵那彆有含義的眼神笑瞅著,他知道他定是看懂了他的心思,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閒話少談,眼下且談論正事。”
陳白起一聽這話,便想再次請命,然吳先生卻攔了她一攔,他遞了一個眼神給她,讓她暫且稍安勿動。
“主公,吳淵知道您是操心陳女郎身體不適,這並無錯,不過您這番武斷,何不先聽聽她將話好好講明,再行決議?”吳淵灰袍外罩了一件鑲毛厚大衣,即使這樣,他因身體過瘦,卻隻顯得風骨道存,並無臃腫笨重之感。
“……”滄月公子麵無表情,斜向陳白起。
“陳女郎尚且能為天下舍已為人,而主公您卻是身負著楚國千萬人性命,此事,吳淵希望您能夠隨時謹記。”吳淵朝滄月公子一拜,語氣沉重地勸誡道。
吳淵與孫鞅伴隨滄月公子身邊十數年,從繁盛丹陽帝京至矩陽此等落沙僻壤的艱苦之地,他們儘心輔助他,教導他,不離不棄,對滄月公子而言,他們兩人亦師亦臣,是以吳淵的話,滄月公子不得不加以考慮。
滄月公子冷靜著麵容,卻仍舊沒有鬆口。
吳淵見此,歎息一聲,公子對這陳女郎,著實太上心了,這究竟是好事抑或者壞事呢……孫兄與他,眼下亦不好下斷令……
該說的話他已說完,該勸的他也勸完,剩下的,便隻有看這陳女郎的了。
陳白起讓吳淵退於一旁,她對滄月公子道:“白起此趟來疢螻尋找公子,並非莽撞胡來,而是做了充足了準備,該考慮的我都考慮清楚了,我並非一人前往,而是隨軍一批精銳部隊,我信任他們絕對可以擔負此重任,隻是,公子可願信我,將此交付予我?”
“陳三,你可知此趟究竟有多危險?”滄月公子攥緊拳頭,十分不理解陳白起何以如此執著。
她是一名姑子吧,他已不奢望她是一個安份守紀之人,卻不料,她更要轟轟烈烈與將比齊,不來個“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還不罷休。
陳白起道:“我知道。”
吳淵見陳白起如此,便道:“此趟危險是吾等皆知,我們眼下既無更好的辦法,何不且相信陳女郎一次,我曾聽孫兄稱道,陳女郎腹謀深慮並尋常女子,她既能夠千裡迢迢從平陵找到疢螻,並且能夠安然無恙從那群蠻夷手中活下來,並還得到那孤竹少族長的賞識,她的確有勇有謀,堪比巾幗英雄,她亦值得吾等另眼相待啊。”
吳淵說這話,倒並非奉承,而是實心的。
當初聽了孫兄講述在平陵遇見這奇女陳女郎的事跡,他便是又驚又疑,他不相信,這世上竟有這般智勇雙全又學識淵博之女,這次,他親自隨主公前往疢螻收服三府,得知了此女來到疢螻經曆之事,又親眼見其寒歲清骨之神氣,隻覺孫兄、勳翟等人倒亦無誇大其言。
此子,倒真有幾分令人敬佩之處,這並非能夠因為其乃一名姑子,而忽略的。
滄月公子聞言,心知再多說亦無益,他眉心皺緊,狠狠閉上眼,下一秒,又突地睜開。
“陳三,救下三府之人,你當真有把握?”他道。
“請公子放心,白起定不負使命。”陳白起鄭重向他行了一禮。
另一邊,狄榮王將三府之軍隊擊得節節敗退,龍心大悅,當夜便於草原上殺豬宰牛,興起篝火舞樂,大會各族首領。
在大會之上,各族首領皆大吃大喝,笑聲遠揚,但卻有一人,塔似高大的身軀佝僂著,悶聲悶氣,坐落於山戎族席位上,一碗一碗的酒灌入喉中,不與身邊之人交談。
狄榮王下令讓山戎族為副他軍為先鋒,起兵攻打三府北陽關,而其它各族則負責運糧草,供應各營,此番此要一舉拿下疢螻。
在就一片熱鬨歡應的氣氛當中,一蠻夷探子低頭疾步衝進了大會。
“報告吾王,疢螻當地部落的孤竹、林胡、樓煩與巴韃族竟不知所蹤,而山戎的秋祭大會上一片狼藉,死屍無數,有大軍突襲的痕跡!”
坐於上方的狄榮王聞言放下了酒碗,他抬起頭,他麵容上彩繪著一種顏色鮮麗的圖騰紋,五官立體深邃,他頭戴著一項狐絨帽,身著獸皮褂子,脖子上、手腕上、腰間有著許多白亮的銀飾,袒露於空氣中的古銅色的胸肌十分緊致細滑,整個人看起來既豔麗又霸氣。
“何方人馬?”狄榮王氣沉一喝。
“看起來並不像是三府的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