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伯先生亦略感意外地看向她。
辨天象乃南境巫之術盛行較廣,宮廷中當然亦有師天象的大夫官員,但若論一個區區的偏僻又簡陋的平原縣村中有一女有此等本事,倒顯得有幾分奇特了。
陳白起望天,輪廓似荷般白皙纖柔的下鄂揚起一抹優美的弧度,她抿唇淺笑道:“樹欲止而風不靜,想來晚時……不出半時辰,怕是會下一場小雪。”
她說得如此篤定而自信,半分不似在胡亂猜測。
贏溭寒潭般雙眸靜靜地盯注她一會兒,身影卻猛地拔高而起,身似大鵬飛腳躍至竹葉綠蓬之上,他立於最高處,身似飄雲無所駐,卻能傲立於九天雲上,他昂然挺拔遙望著遠處斜晚霞密布,如一隻龐大火紅的彩鳳肆意在翱翔著九洲大地,他麵色沉肅,再氣宇軒然地落下來。
“若你猜錯……又當如何?”慢腔的調子像淬著冰霜般,令人無法坦然聞之。
陳白起此刻的心境與先前的心境倒有了幾分改變,她自知憑如今這副殘弱病軀估計跑是跑不掉了,她平靜道:“若是小女猜錯,那小女便任憑大人處置。”
“善,那吾等便在此處等上一個時辰。”贏溭一掌擊下。
一個時辰?陳白起麵無異樣,但心中卻在想抓急想辦法,她一個時辰後就會變回男身,到時候讓他們看到一出女變男的神奇事件,他們還能放她走?
從林間如魚貫而出四名衣衫華美的婢侍,她們站在陳白起麵前,朝她盈盈一笑後,便將扶挾了起來。
在她們手中,陳白起發現這四人瞧著人弱美嬌,但個個都有功夫底子在身,很明顯這四人是贏溭用來監視她所用。
這下想脫身更難了……
相伯先生看了陳白起一眼,便與贏溭兩人朝前方露風亭中而去。
陳白起自然跟隨其後。
她心中越來越有預感,這兩人在此絕非風花雪月,若非所圖、便有所謀。
那兩人坐下之後,便開始擺下石盤撿起玉子,開始下起棋來。
在定下雙方賭約後,贏溭直接對陳白起這種小人物視若無睹。
而陳白起則站立於一旁,識趣地不言不語,隻看。
她圍棋雖下得並不好,但卻看得懂。
看棋盤上的布置,一開始下白子便是一麵倒,黑子以絕對壓倒性的優勢在贏。
奇怪的,這黑子是相伯先生在下,白子則是贏溭在下。
觀兩人下棋的方式,一人猛攻一人退避,像不像是在博弈,倒像是在……布局?
依她觀察贏溭並非這冒進之人,而相伯先生也絕非如此被動受壓製之人,那這一局棋究竟蘊含著何種意義?
突然,風起了,靜謐的竹林泛起了竹濤波瀾,陳白起敏感地感覺到四周的空氣開始變得不對勁。
她不動聲色於四周看了一下,又打開區域係統,但這上麵並無異樣標識或提醒,但她本能地感覺這種不對勁潛藏在暗處,有著伺機蠢蠢欲動之象。
“這位小姑子叫什麼?”相伯先生忽然抬首,問道。
陳白起愣了一下,剛才她還在暗自四處搜索異樣,突然被人問起她的名字,她該叫什麼呢?
“玉,歧玉。”陳白起現場亂編了一個。
反正“陳白起”跟“陳煥仙”她眼下都不能叫了。
“歧?你還有姓?”贏溭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他跟她搭一句話,都有一種天生帶來的紆尊降貴的意味,陳白起道:“有姓。”
相伯先生又道:“你說隨兄長上山,那你兄長莫非是此次上山士子一人?”
陳白起低下頭,道:“此事全因小女一人之錯,請貴人莫牽扯上小女兄長。”
總之她就是不說。
狡猾的姑子。
贏溭懶瞥了她一眼。
“此處乃嶽麓內宅之地,外人不可入內,你不知?”
陳白起搖頭:“小女迷路亂走才到此處,確實不知。”
贏溭不冷不熱道:“有時候一句‘不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或許……還會因此誤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