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主公,灰燼中亦可重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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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聽到後卿用這種語氣問她,餘光瞥向他,忽然覺得或許這裡麵有她不知道的原由,她便用一種陌生的口吻問道:“此人當真是曾經的楚國戰神?雖大楚有群蠻之稱,並效仿鄭、齊僭越稱王,然楚靈王卻名聲極佳,據聞其仁孝親賢,善濟善民,隻如今……”

的確有些“陌生”了,再談及以往親近又熟悉的此人,卻有一種往事堪嗟,已難回到從前的感受。

她望向驚峭寒鞘的南城門口,哪怕是晨曦金色的暖光,也難以摹臨與消褪他那一身覆罩的陰沉黑影,空氣中流動著的清寒氣息,像水一樣浸透了他那一雙無機質的幽長雙眸,彼消此長。

她頓了一下,想閉上眼,卻又頑強地睜著,隻是喉中的嗓音一下像被抽走了力氣,變得輕喟慢長:“的確令人難以……”

後卿像中從她口中聽了一則好笑的笑話一般,笑了起來,他細彎的眸瞳如冰雪霧淞,迷迷沱沱一片,他搖頭:“非也非也,人人隻道他曾力定乾坤驅敵安國,被稱為戰國四公子之一的戰鬼,然如今,時過境遷,他殺兄登位,名不正言不順,唯滅儘一乾反對他的朝官外戚,襄外安內,他的手不再是隻沾染敵軍的血,其中更有他的親人、友人、族人的血,他已然是殺伐絕情之楚靈王,霸楚之王。”

陳白起一怔,有一種一下被人從空中拽砸在地麵的瞬間窒悶。

她寬袖下雙拳倏地攥緊,嘴角輕扯,但眼角卻控製不住顫抖,麵上的神色一下變得極為古變,似笑似怒似非似諷,隻因那一句“時過境遷,他已然是殺伐絕情之楚靈王”,就像一柄被淬得雪亮的刀刃一下劃開了陳白起血淋淋的過往,她尤記得那一日……

輕盈的花瓣流雪翩飛的紫櫻樹旁,一座朱闕紅樓,飛簷如玉鱗般的雪白,一切都像被渡了一層粉色暈光。

樓下是她,仰頭望向紅樓。

而樓上,一身紫袍修長的公子滄月,憑欄而立,他望著她的方向,眉眼似暈染般模糊,唯見那玉鑄般魅冷魔幻的輪廓,就像亙古不變的駐守。

那時的她以為,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君子如玉的公子滄月,或許真的會亙古不變地駐守著她,不會改變,但後來猝不及防發生的一切,卻那樣殘忍地撕破了她對他全部的幻想與冀望。

一切的開頭有多美,結束便有多殘忍。

她沒有懷疑,褪下一身防備,穿上了他送來的繁美華服,步入已屬於他的那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進入了他所編織的一幕溫馨和美,喝下他一早備好的那一爐熱燙毒酒,最終……便是死在了他最信任的人手中。

在很久很久的後來,她依舊會在夜裡重複地做著一個噩夢。

在那個噩夢中,她一身赤身裸體地躺在一棵黑色枯藤老樹之下,天空黑色的雨水不停的下著,在那樣一個陰森森冰冷寒霧的森林之中,雨水順著樹乾往下流,然後彙集在樹腳。

而她泡在冰冷潮濕的雨水中,在那棵老樹下,便那樣淒慘地被人拋棄了,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一具腐敗的屍體,渾身散發著令人掩鼻的惡臭。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早已腐爛不堪,被折斷扭曲著的四肢,在那已發黑的血泊之中,她睜著一雙凹陷枯瘦的大眼睛,空洞而黯淡地望著上空……

一回想到那個令人發寒的噩夢,陳白起隻覺全身的血一下便涼透了,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刻薄道:“先生是說,一旦為君者,便都會變成這副殘暴不仁的模樣?”

她或許曾相信過他,不會想讓她死得那般慘痛,可這發生的一切與一切,便如針如刺,令她寢食難安,讓她如何能夠讓一切變得風清雲淡地與他相見?

後卿伸手輕輕地按住她的肩膀,手下的身軀在輕微地顫動,像在冰冷的雨夜中壓抑著身上的寒意,他有些驚異於她這種“憤怒”,腦中還沒有想法,手已先一步輕輕地安撫著拍了兩下:“非也,隻是……”他語氣低吟下去:“這世上因執念成瘋者,倒也並非隻他一人。”

什麼因執念成瘋?

陳白起一時並沒聽懂他的話,她視線移向楚靈王身後的那一支精甲的黑騎兵,在裡麵她看到她曾一手一腳訓練出來的“飛羽”,他們自是不知她是死於何人之手,如今倒都儘數歸於楚靈王親麾下了。

她如今已非陳嬌娘了,所以當初訓練出來的“驍將”“飛羽”“策士”忠程度都一並消失了,如今見“飛羽”已成為楚靈王的一支親隨,便知其它人估計也都還安好。

他們都能夠安好,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先生,若你曾經最信任之人,卻最終害死了你,你會如何?”陳白起問道。

後卿眼角軟彎,像被用指尖拂過的羽翎,溫聲道:“某隻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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