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主公,灰燼中亦可重生(2 / 2)

陳白起良久不語。

隻信自己嗎?

她看著下方,思考了許久,最終卻搖頭,麵上終於有了笑容:“我想,我有答案了。”

後卿見方才“陳煥仙”問的問題頗有些感觸,又見她這抹笑容好像有些不合適宜,便眯了眯眼問:“被信任之人背叛,你當如何?”

“其實,當那人說出一句:你確定,這不是他的意思的那一刻,我隻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跟信任忽然變得十分荒謬,說一句嚴重的話,那是一種心如死灰之感……”她的聲音很輕軟,沒有多少起伏,已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憤世嫉俗的尖銳,又有重新被打磨得圓潤與光滑。

她抬眸,目藏罄石,頂天立地:“然而,我卻願在死灰中再度重生,我會再慎重地選擇一次,我不會因為害怕再次跌倒,便不再行走,我不會因為害怕受傷痛苦,便從此封閉自我孑然行走,信任我還是會給值得的人,因為……我還沒有放棄想要擁有更美好的人生。”

不願信任世上任何一個人的人,那麼他的整個世界便隻剩下自己,而一個人的世界,實在太過空了。

她的話不經意被後麵的婆娑聽到了,他百般無聊抱臂的手不知何時已緩緩放了下來,他站直著身子,盯著陳白起的黑色後腦勺,眼底的平靜已被攪得翻天覆地。

而婭則臉色變了再變,她的目光轉向後卿,盯注著他的側臉。

而後卿則一怔,她的話從另一種層麵上來說是在打他的臉,可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生氣,反而笑盈盈問道:“你之言論倒也新奇,不過這世上許多事情失去了都難以追回,人心,若有幸重生,便有了趨吉避禍的本能,必不會重蹈覆轍,更何況,人隻有一生,若真被害得命都丟了,又如何能夠再次重生一次做選擇?”

陳白起沒有再言語,隻心道,我便是那個再次“重生”之人,而我還必須“重蹈覆轍”,但我的人生,端看什麼時候能夠輔助主公稱霸戰國,卻不論生死次數。

——

另一頭,下方南城門口的情勢已逼至尖銳,楚靈王已直接下令準備進行強弩射殺,隻是他的目光一直如鷹隼一樣觀注著周圍動靜,這時,卻有一道身影如狂雷閃電一般從人群中撲衝而來,他手上長劍如虹如墨,散灑成點成片,直兜織殺於楚靈王。

楚靈王第一反應大力一勒馬,馬頸受力,長長嘶鳴一聲便一揚踢,馬飛起兩蹄,蹄力在攪亂的朔風中淩亂東倒右擺。

楚靈王見勢頭不對,便棄馬一躍而後,卻見下一秒紅色的血霧噴灑開來,再一看,隻見方才那匹慘叫長鳴的馬的長頸、腹胸已隻剩骨架,轟地一下倒在血泊之中,地麵掉落被切得薄如翼的片片巴掌大的肉片。

突然麵對這種駭人的場麵,在場所有人一下呆了。

“飛羽”手中弩箭已就勢而出,卻被楚靈王伸臂擋下。

他沉著一張冷魅清冷的麵容,抬起了頭。

隻見一個高大魁偉穿著一身敗軍服裝的丈夫手持一柄通體墨色的長劍,劍身並鐵非銅,他麵上被塗得又臟又黑,再加上滿臉黑髯遮麵,熊背虎腰,辨不清容貌,但那矗然而立不畏千軍萬馬的恢宏氣勢卻如龍驤豹變,令人側目。

不得不說,他手上所握之劍,著實很奇怪,而他握劍而立的姿勢,也挺怪異的,就像一頭狗熊耙劍,並無任何劍客的拓然美感。

但怎麼說呢,但凡有人見他出過劍,便也不會去計較那種旁枝末節的事情,隻會震撼於他出手時,那無堅不摧的力量,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便是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他站在壽人與楚軍的中間,像一道粗礪而厚實的山屏,那雄偉的身軀昂然而立,對著楚軍那勢蓄待發的箭蔟無動於衷,他看著楚靈王,那一雙黢黑的雙瞳像凝固一樣,宏亮的嗓音響徹四方:“你要找的那人……便是我。”

楚靈王長身玉立佇立於軍前,若說那雄漢子站在那裡便有一種鯨呿鼇擲的壓勢,那楚靈王便是那深不可測的嶽麓川湖,它擁有著它亙古不竭的水流和萬載不息的波濤。

哪怕經過方才那一出,楚靈王依舊安然若素,他那一雙岑長而優美的眸冷冷地盯著他,略帶探究而幽深的目光劃過他那一柄與眾不同的墨劍。

而一直關注著下麵南門口情況的陳白起,在一看到那個邋裡邋遢卻使得一手生切馬肉片的大胡子時,便已認出了他!

是……是莫荊!

他不是與沛南山長在一塊兒嗎?可他為什麼會混在壽人與敗軍堆裡麵,還有他為什麼會說,楚滄月費儘心機要找之人是他?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