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如意姬敬酒的時刻,贏虔大聲道:“如意姬,方才大哥可是答應了孟嘗君讓你再獻舞一曲,你瞧瞧,今夜大哥都拿虎符為聘了,這今後啊,隻怕我等便再無眼福一賭你的舞姿,不如今夜你便滿足一下眾人的要求。”
如意姬聞言,便轉首望向贏稷,勾起嘴角,笑得花枝輕顫,唯眼神冰冷。
“既是大公子都答應了,如意自不會拒絕的,隻是這恐怕的確是如意最後一次為諸位獻舞了,便讓如意在這裡好好地謝幕吧。”
她笑音不穩,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她抬起下顎,舉雙一拍掌,便見仆役上前將通明的燈火拿皮籠罩上,隻透出一層暖暖的藹光,不似原先那般通體光明,緊接著樂班與一眾衣袂乍飄逸的舞姬魚貫而出,將方才嚴肅的廳堂一下暈成了夜色迷離、芙蓉暖帳。
曲蕩人心魄的樂聲隨著樂班的來臨而輕揚而起,諸女纖腰靈動,回眸淺笑,便長袖漫舞。
他們的長袖內設了布囊,一甩,便見無數嬌豔的玫瑰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那幾十名舞姬收袖,轉圈拱手,那聚攏成團的袖衣圍成一團猶如綻開的花蕾,她們越轉越快,衣散如瑩光飛舞,在漫天花雨中,一個身著月牙色紗衣的女子,便如空穀幽蘭般從眾舞女當中騰躍而起。
她一出現,那傾身而舞,如月下仙子,如霜雪的衣裙質地並非全然輕薄,內裡的衣袍寬廣的袖口一道搖曳妖冶的紅色蓮雲花紋,隨著她輕盈優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絕美姿容。
“此女何人?”
“此舞甚妙啊!”
席宴上,眾人見此舞此女皆讚歎不已。
而陳白起與孟嘗君兩人卻莫名對此舞有一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忽然,陳白起想起了,當初她在漕城莊院當舞姬時給孟嘗君獻的舞與此舞曲的編排倒有許多異曲同共之處。
緊接著她又疑惑,當初編排的舞蹈乃她搜羅當代與現代一些舞曲改編而成雛形,最後姬妽出力,替她修修編編改改整整,弄成最適合她完成的舞曲,最終成型。
換句話而言,這舞,隻有她與姬妽一道琢磨出來的,可眼下卻有其它人用著,這令她不得不心生幾分怪異與揣測。
這時如意姬遊舞而上,那幾十名舞姬為她讓道,她顧盼回轉間空靈清脆的鈴聲彌散開來,兩人一紅一白,眾人如癡如醉的看著她們曼妙的舞姿,幾乎忘卻了呼吸。
另外空氣中彌久不散的香氣也令陳白起有些在意,不像純然的花香,也不像舞姬身上塗抹的粉脂體香,其中成分不明,一時吸入倒沒有什麼特殊反應,在這裡係統也沒有危險提醒。
但她有自己的判斷,總覺有這一場舞令人有幾分不安。
其實方才如意姬二次下毒,手段與毒藥皆不同,一般而言,下毒這等陰損的行為乃刺客或殺手的手段,一般劍客或者高手皆不屑為之。
像如意姬這等舞姬之流,從何處搞來這等見血封喉的厲害毒藥?
哪怕她與贏虔勾結,這贏虔乃堂堂一國公子,亦不會身藏各類毒物吧。
除非……陳白起眸光一滯,這方才一波下毒謀害不成,改不會接下來便是冒出刺客來吧?
她思來想去,這贏虔怕今夜不會冒險動用城中的需備軍,他既已動用見不得光的下毒手段,那麼他必然是拿錢財先買通了一波刺客。
一提起刺客,陳白起便不由得想起一人。
……該不會這麼巧,來的又是刺客盟的人吧?
她方這般猜測著,心生警惕,便見那方舞姬四散,對著各席位的諸位翩翩起舞,如彩色花間的蝴蝶,而與如意姬共舞之白女也脫離舞隊,如意姬如一團火焰朝著贏虔方向而去,而她則似一片清靈的雪花朝著贏稷這方飄來。
她跳著舞婀娜多姿,羅袖動香香不已,美的讓人陶醉。
不得不說,她的舞很美,玉袖生風,比起如意姬還更勝一籌,當然,陳白起那憑巧勁的舞便更不能媲美了。
她雖身無長物,連發髻都沒插著金屬性簪子,瞧著也不像攜帶著什麼武器的危險份子,偏陳白起從中瞧出了危險,她一直在暗中時刻注意著,當瞧見那女一隻玉手軟若雲絮地準備拂撫上贏稷的肩上時,便反手欺上,擋住了她。
而她的手,便按在陳白起的手背之人,陳白起以為她會立即鬆開,卻不料,她反握其上,一陣柔韌的輕捏帶揉,離開時,右手的指尖帶著一種勾引、輕佻的意味,劃過她的手背。
陳白起頓感手背一陣寒毛豎起。
“嗬~呆子。”
那女輕輕一挑眉,她戴著一張白紗覆麵,一雙勾勒完美的眼眸對上陳白起瞪大的眼眸時,有那麼一刻,她的眼神十分怪異,含著笑,帶著妖法,細細密密地有勾刺。
陳白起越想越不對勁,忍著被一個女人給調戲了的不適,從身後一個翻身便坐入了贏稷的懷中,她雙臂摟著他的頸,臀部坐在他的腿上,偏頭一仰,活像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姬一樣,明晃晃的舉動宣搞著,這個男人她獨占著。
而贏稷本垂在身邊的手,像不受控製一般,抬了起來,他垂眸看著她,悄然無息地將它放在了她的腰間,似縱容,似寵膩,讓她能坐得更安穩一些。
嘶!要不要這樣明晃晃地當眾秀恩愛啊!
眾人見此,一陣一陣地倒牙酸。
稽嬰撫了撫唇,眼神微沉,倒從這一場怪味盎取的奪人舉動中瞧出幾分意味來。
這邊陳白起沒注意到贏稷的動作,她拿眼神與那白衣妖姬對視——想靠近公子稷,沒那麼容易。
哪怕陳白起做得過份了,可那白衣妖姬卻不慌不忙,仍舊不曾離開,反而就近繼續糾纏著,隻見舞回風,都無處行蹤,她的身姿像一條妖嬈軟綿的白蛇圍著贏稷身周一圈一圈收緊、纏繞,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
陳白起心察有異,看了看四周,越來越覺得情況不妙了。
這時,那白衣妖姬挨近陳白起,輕嗬一口氣,然後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靨,隻見玉臂的寬袖滑落至肘,一柄雪白軟劍滑出,已直刺贏稷的頸項之間。
麻痹!還真有武器!
陳白起第一時間察覺,伸手欲擋,而另一麵贏稷也早有提防,他一掌便掀翻了麵前的桌幾,桌幾飛起於空中急速地轉動著,台麵上的水果、食物儘數砸向那白衣妖姬。
白衣妖姬似有潔癖,皺著眉忙閃避開來,這時如意姬不知何時亦舉一劍從側旁劈來,目標卻不是贏稷,而是陳白起。
“你今日她而負我,公子稷,有她無我!”如意姬眼中的恨意已再無掩飾,直逼陳白起。
長劍的寒光殺意已晃至陳白起眼前,陳白起一退,便被贏稷牢牢護於臂間,他一掌便絞斷了如意姬手中的劍。
那一掌亦如大海裡層層疊疊的巨浪,吼叫著朝如意姬壓過去,劈頭蓋臉,勢不可擋,她劍斷時手臂亦如被一並絞斷似的,痛苦襲滿全臉,胸膛一陣悶痛,仿佛感到一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
贏稷冷視她:“有她,無你。”
僅淡淡四個字,卻儘顯張揚的霸道與冷酷。
“嗬,公子稷啊公子稷啊,你都為騙我演了那麼久的戲了,不是嗎?為何卻不肯演到最後?!”如意姬嘴角溢出一絲猩紅,她按著胸部,嘶聲地哭吼。
贏稷不答,他環視了一圈四周,隻見賓席上的所有人都被之前還翩翩起舞的舞姬給挾持住了,一時廳中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舞姬變成了刺客,但靡靡樂聲卻沒有停下,就好像這一場活色生香的宴席仍在繼續。
如意姬扔掉斷劍,淚流滿臉,對著贏稷道:“你可知,我對你是真心的,可你卻對我無半分真心,你連騙我都騙得不夠真心,你讓我如何相信於你?”
“夠了!”這時贏虔憤然站了起來:“如意,你是否忘了本君還在此!”
如意姬回頭,紅著眼看著贏虔,滿臉猙獰與扭曲:“也許……就隻剩這麼點時間了,我不甘心,我隻想知道我如意豔絕鹹陽,到底哪一處如不得他贏稷的眼,我隻想問一句……”她轉過頭來,重新望向贏稷,可憐又可笑地,放輕聲量地問道:“贏稷,我到底哪裡不好了?”
贏稷從不是兒女情長之人,哪怕如意姬此刻表現得如何情深意切痛苦萬分,但他心中仍冷靜異常。
他暗自觀察著他這方帶來的人,他的一眾部將皆乃狼虎之師,哪怕這些舞姬出其不意襲擊,但他們也不該毫無反抗如此輕易便被人給儘數控製住了,這其中必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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