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仙的傷勢已漸好,謝過丘老關心。”陳白起道。
昌仁這時也解釋了一句:“這幾日南月與成義一直被飛狐阻擋在外,我等本欲前往探傷,可又怕觸了飛狐的怪脾性,這才讓南月與成義一直守在門邊,好隨時將你的情況告知於我等,煥仙,飛狐找來的草藥一向有奇效,因此我們才放心將你交給他照顧。”
另外昌仁沒說的是,飛狐很少會救治外人,但這一次他卻將陳白起救回到他的臨時住處,並親自照料看顧,這的確令他們感到匪夷所思,因此他們也想弄明白,這一向孤僻的飛狐究竟在搞什麼明堂。
“煥仙明白,飛狐統領的藥草的確有奇效,否則煥仙也不會好得這麼快。”陳白起並不介懷此事,她很寬和地回道。
昌仁笑著連連點頭,然後又繼續介紹:“這是老叟,你之前見過的,他乃墨辨的守門人。”
陳白起移目過去,秀目溫和,亦向著老叟行了一禮。
可老叟卻忙避開。
“不、不可,這一禮我受之的愧。”老叟低頭道。
昌仁見陳白起不解,便解釋道:“你如今是钜子令的獲勝者,同時亦將是钜子令這三年來的持有者,而钜子令則相當於是钜子權力的一種象征,自然一般的墨家弟子見了你皆需行禮。”
陳白起一聽,心道:你不講我還真不知道钜子令這三年來是交給我來保管呢。
可這種時候自然不能露出什麼頎喜興奮之色,陳白起穩住表情,一臉不讚成地搖了搖頭,退後二步,便向著所有人揖了一禮。
她神色嚴肅道:“煥仙幸不辱命,可煥仙身上積壓的雜物甚多,此事……隻怕煥仙愧不敢當。”
丘白石聞言,也忽然想起了這個“陳煥仙”好似是一個謀士,並且投效的主公還是那個惡名昭彰的孟嘗君,一想到這裡,他便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隻是目前他並沒有什麼資格指責“陳煥仙”的選擇,畢竟人家才剛幫他們墨辨贏下了钜子令。
他隻道:“你啊,雖然你不打算借此威名,但至此在墨家,你陳煥仙的名字卻已是不簡單了。”
陳白起自然也明白這件事情,隻是她也明白她如今是幫著孟嘗君做事,估計在墨家人的眼中這孟嘗君與贏稷一樣,都是九州諸侯國中必殲的一大禍害吧。
如果到時候她真的當了钜子令的代言人,他們要求她“棄惡從善”時,她該怎麼“皆大歡喜”地回絕呢?
就在陳白起神遊時,幺馬出聲問道:“煥仙,你到底是怎麼取下莫大人頭上這個帷帽的啊,連墨俠那邊的弟子都被折騰得灰頭土臉卻依舊碰都碰不到他一下?”
見長輩們與陳白起聊完了,南月與成義也開口了。
“沒錯,當時你跟我說什麼絕不會為他人做嫁人,我雖一直相信你,可見你一直沒動,我都快緊張死了,卻沒有想到你不出手便罷,一出手便無所無敵啊!”南月手舞足蹈道。
成義也一臉好奇地問道:“方才我聽南月說,原來墨俠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你想的計策,先汙了莫大人的視線,然後借助水火不相融產生大量的汽霧來遮掩身影,最後再想辦法接近他……可即便如此,莫大人的身手如此之強,煥仙你是怎樣做到全身而退地取到他的帷帽的?”
陳白起回過神來,想了想,然後看著周圍一雙雙不分老少都好奇得發亮的眼睛,抿唇一笑:“拿頭撞的。”
所有人一聽,全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拿、拿頭撞……”南月視線隨之看向她的額頭,呃……的確有些腫,難道是真的?!
這時,墨俠那邊的人走了過來,與墨辨這小眾的一群人相比,墨俠人多勢眾,倒顯得浩浩蕩蕩了。
“恭喜了,長雲叔。”梁公站在他們麵前,冷硬地對肱長雲拱了拱手道。
肱長雲在墨家的輩份十分老,即使梁公在他麵前亦是矮了一輩。
肱老一雙渾濁卻不昏庸的眼睛看向梁公,語重心長道:“周梁,我知道你一心為弘揚墨家精神,想讓墨家成為江湖第一,可凡事不可太激進,莫將手伸進不該伸的沼澤深淵當中,若陷入太深,隻會萬劫不複。”
梁公表情沒變,他那如刀劍刻鋒的麵目沒有一分柔情,隻有鐵打的嚴厲。
“長雲叔,世道已如狼豹圍困,若不舉起刀劍屠獵,便會反成為獵物。”他那像鋼水一樣的目光劃過一眾墨辨,嘴微小地勾起一角:“你們這次勝了又如何,終究不過一群隻懂固守已步,圍牆自困於一隅的人,墨家需要並期許的未來,你們真的能夠帶領所有人達到嗎?”
這一句話,令所有墨辨的人神色都變了。
他們忽然覺得這剛到手的勝利一下便變成一頭猛虎嘶吼著撲了過來,令人心生恐慌。
墨辨眾人自問,他們為何而勝?他們真的能夠承擔起墨家的未來嗎?他們真的……沒有做錯嗎?
見他們怔忡沉默的模樣,梁公那雙陰沉的眸露出一絲譏諷。
墨家若真的交在這樣的一群人手中,隻怕也離被人吞噬毀滅的一日不遠了!
“不是還有梁公跟諸位墨俠在嗎?”這時,一道清亮又溫和的嗓音響起。
眾人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卻見正是之前取下钜子令最後一題的得勝者,陳煥仙。
她代替肱長雲站到了梁公麵前,麵上的微笑恰到好處:“墨辨的確不是舉刀劍屠獵的好手,但墨辨卻是屠獵的頭腦者,剛猛無儔雖令人生懼,但我相信墨家需要的未來並非隻有屠,它應該還有和平與守護。我記得最初的墨家钜子曾言非攻墨門,兼愛平生,雖然時過境遷,墨家經過百年來的改革與變換,但墨家的本質卻是所有墨者不能拋卻的理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