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這一條消息隻賣你一小錠金子算是你賺了,這種買賣我今後可不會再做了。”
取過金,莫成如一陣風似的,取過皂紗帷帽重新戴上,便躍下窗台乘夜而去了。
而陳白起慢吞吞地爬了起來,腦中則想著方才莫成在她耳邊交待的事情,然後喃喃道:“好像……還真的是賺了。”
不過,之前猜測莫成的目的此刻也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他這樣費儘心思幫著她得到钜子令,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莫成走後,陳白起又靜坐了一會兒,估計今夜再無人造訪後,便熄燈睡覺了。
——
第二日,陳白起起早與一眾精神煥發的墨辨弟子一同有說有笑地下樓準備用早膳,卻正好在下梯轉角處碰上了墨俠一眾人。
梁公與其弟子一眾皆披著一件黑灰粗麻披風,統一製式的披風令他們一眼便能看出是一個團體,他們一出現便將本來還算寬敞的過廊擠得水泄不通。
要說墨俠的弟子無論走在哪裡都令人心生避忌的一群龐然大物,不僅是因他們那孔武有力的身板,更因為他們那生人勿近的逼人氣勢。
與之相反,墨辨卻是老少皆宜,且大多都是一些瘦弱文軟,一看便好欺易接近之輩。
雙方互不順眼對視了一眼後,便錯開眼神,相繼下了樓。
一黑一灰,雙方座位經緯分明,頗有種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早膳一般比較豐盛,因為大多數人隻食二餐,早一餐與晚一餐,除非富貴人家或者行軍打仗的兵將方會多加一餐。
桌上擺了一大陶碗的粥水,兩大盆的粟米窩窩頭,一桌最多能坐上八人。
墨辨一方坐了二桌,而墨俠則坐了四桌。
剛坐下,南月便掃了一下對麵那一桌:“煥仙,看到沒,對麵那跟頭牛似的家夥便是昨日帶頭嘲笑我們的人。”
南月偷偷地給陳白起指著對麵那一桌上的一個墨俠。
那個墨俠的確長得魁偉高大,眉黑而眼小,鼻大如蒜,麵上橫肉叢生,長像有些笨重。
陳白起收回視線,問道:“看到了,你欲如何?”
南月本隻是看那人不爽想跟陳白起碎嘴念叨兩句,可一聽陳白起的問話時,他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哼,他們當真以為我們機關城出來的人好惹啊,以往式微積弱不好在外與肱老他們惹事添麻煩,我們對墨俠是一忍再忍,可眼下……我決定,我不忍了。”南月憤憤不平道。
陳白起不說讚成或反對,隻問:“你打算怎麼做?”
“你等著。”
南月撂下這句話,便跑到另一桌七木那邊,兩人不知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講了些什麼,然後南月很快又一臉若無其事地坐了回來。
“一會兒便看好戲吧。”南月盛滿了一碗粥,嘿嘿奸笑著。
陳白起倒是挺好奇這兩人密謀了一番是打算乾些什麼,所以她便一直留意著。
她倒沒有想過要阻止,或是成義或者七木她還要擔心一下,可南月素來有主意,且辦事牢靠機智,端不會留下什麼後患的。
可直到他們這方早膳都用完準備上樓時,這兩人都還沒有什麼動靜。
可剛走沒幾步,陳白起便看到七木動了動手好像遞了個什麼東西給南月,南月將其緊攥於手心。
然後借著其它人經過時的遮掩,南月手速很快地狠、準、穩地將手中一物擲向最靠近墨俠吃飯的桌麵。
這時還在用食的一眾隻聞“咚”了一聲,一個圓咕嚕的東西滾到了他們眼前。
還來不及看清楚究竟是個什麼,卻見那東西像發了瘋的野豬一樣橫衝直撞,它旋轉起來像一道颶風般將桌麵擺放的盤、碗、碟器全都擊飛了起來,裡麵盛放的粥水花四濺,他們躲閃不及,被澆得滿頭滿身的粘液粥水。
劈裡啪啦一陣碎響,那旋轉的“颶風”攪亂了一桌又彈飛至另一桌,一時之間整個大廳都變得混亂不堪,叫罵聲跟躲避哎喲聲不絕於耳。
這其中要數墨俠一方最慘烈異常,因為颶風中心部位便是從他們這方開始,其它人好歹能躲則躲了,能避亦儘量避開了。
到最後,一片狼藉之中那“颶風”終於減弱,最後“啪”地一聲像雞蛋被人一腳踩碎的聲響後,便自爆開來除了灰榍竟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陳白起在樓梯上朝下看,這一幕簡直看得她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
南月看完墨俠那狼狽躲藏的慘樣後,便一把拉著陳白起一塊兒跑開,關上房門後他便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好、好爽啊,哈哈哈……煥仙,你瞧見沒有,你瞧見那些人被濺了一臉的粥水沒,還有一個人頭上還頂著個窩頭,哈哈哈哈……”
陳白起看著孩子性十足的南月,便問道:“剛才那個是……”
南月擦了擦被笑出來的眼淚,道:“那七木最近自個搗製出來的旋木球,沒什麼用處,不過還挺好玩的。”
陳白起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
的確……挺好玩的,她想若能換個場所用上它,應該會更好“玩”才是。
——
用完早膳後墨辨一方便出發去了墨台,彼時,墨俠一方與其餘墨家統領、高層亦各自朝著墨台出發,此乃墨家的盛典,因此需要墨家重要成員都到場見證。
華陽穀內有一處不為人知的奇景,隻因此奇景乃在萬頃莽林深處,鮮少人能夠尋覓得到,此奇景名曰“陰陽湖”。
所謂“陰陽湖”便是指一汪可目視到底的湖泉,湖麵被一分為二,如陰陽相隔,一麵為黑一麵為白,甚為奇哉。
而“陰陽湖”的湖心處則鑄了一座據聞伸手可觸天的高台,高台通體漆黑,頂端雲霧繚繞,遠遠望去就像一塊黑色石碑矗立於天地之間。
此台便是此番墨辨與墨俠一眾共赴的“墨台”。
“墨台共有一千八百階石梯,每五百階為一平台,平台內蘊含一個奧古奇妙陣法,剩餘三百階則會隨機觸發一些機關術,如此安排是為了考驗得勝弟子是否真有能力取得钜子令。因此想要順利到達墨台頂取下钜子令,則必須先經曆這些考驗。”昌仁曾對陳白起簡單地講解過一些墨台的事情。
來到“陰陽湖”邊,隔著透澈漣漪的湖水仰望前方的“墨台”,陳白起都不由得感歎這“墨台”當真修造得十分宏偉巨大。
見陳白起久久凝望著“墨台”不語,幺馬他們以為她是在擔心“墨台”上的那些障礙。
幺馬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吧,這五百步一階的陣法我方早已破解,想通過陣法的話便讓正義與你一道,而機關術有南月與七木與你一道,亦無須擔心。”
陳白起聞言轉過身,對著幺馬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即可。”
“為什麼?”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完全想不通她為何要單獨犯險。
南月急道:“煥仙,我們說過會陪著你一塊兒登上墨台的,你為何要一個人上去,你知不知道登墨台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對啊,雖然在天峰山我們贏了,可如果沒有從墨台上取下钜子令,即便我們贏了,也號令不動其它墨者的。”成義也勸說道。
陳白起沒有回答他們,她對肱老與丘老道:“上麵的格局已變,隻怕你們先前的打算會落空了。”
肱老與丘老聞言同時一怔,而其它人也都震驚當場。
“你、你如何……如何知道的?!”
“昨夜,我見過莫大人一麵,此事是由他口中所得,絕不會錯。”
因為太過驚訝,他們一時都忽略了為何莫大人會跟“陳煥仙”講這樣機密之事。
“既然如此,那我們更不能讓你一人犯險了!”昌仁道。
但陳白起卻搖頭:“此事我想過了,我打算將事情一勞永逸。之前我奪下莫大人頭上的帷帽一事,多為取巧,已令許多人心生猜疑,若此番我再讓成大哥與南月他們陪我一道登上了墨台,我想即便最後我取得了钜子令,想必其它人亦會口有微詞,心中不服。”
她的話很準確,其實肱老他們何嘗不知,但是他們也知道“陳煥仙”隻憑他們墨辨提供的微弱之力而站在了“墨台”之前,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與努力。
而麵對這樣的她,他們內心是羞愧與歉疚的,因此哪怕有更好的選擇,他們也寧願退而求其次,隻為儘量護她周全。
“他們若不服便不服,若上方格局改變,你便容易誤入迷途,墨台之上不如天峰山的弟子考核,若出個意外卻是無人得知的。”丘老語重心長道。
陳白起卻道:“你們忘了,莫大人既然告訴我墨台上格局有變,自然也透露了一些其它事情,我心中已有數,你們莫要太擔心,相信我,我並不曾令你們失望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