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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民盈坊”二樓一共便有五間大套房,其中有一間被客人訂了去,眼下便隻剩下四間,住是足夠寬裕了,況且陳白起自己卻是不住大套間的,她與雌女單獨要了一間單人房,落窗的方位最好是臨西靠密林一麵的。
雌女見“陳煥仙”出手極度大方,便是多送出一間單人房也是不計較的,按了她的要求替她準備下了。
南月他們不解大套房住下他等全部皆綽綽有餘,煥仙為何要單獨再開一間,陳白起便籠統地應付下,她需要安靜一個人來整理一下心情。
這句話聽起來可就複雜了……
不過南月他們都覺得煥仙行事曆來有章法,再說他們全部人的房資都是她一人出手,既然她想住單間便讓她住單間吧,省得他們人多吵著她思考人生。
於是剩下十三個人便分成了四批住下四間大套房。
丘老與肱老兩個老人喜靜且睡得早便歸納為一間,昌仁、幺馬、七木還有南月與成義他們幾人便住一間,剩下的幾個弟子便分住兩間。
因為明日十分重要,因此草草用過吃食,大夥便散眾各回各房休歇了。
夜深人靜,“同民盈坊”噪嘈的樓底已人散歸寂,而陳白起卻沒有睡,她開著窗,仰頭看著窗外高懸於空的弦月如鉤,幾許繁星伴著朦朧淡月,耳畔夏蟲脆鳴。
清風拂過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蜿蜒入了濃密的樹影中,隻聞那些因風起而沙沙作響的樹葉。
站了一會兒,陳白起便返身回到窗後擺放的茶幾上跽坐斟水。
“咯噠”,風吹動窗葉撞擊的細微聲響,陳白起耳根動了動,然後抬眸。
“你來了。”
她視線正好對著窗口,卻見一道矯健又輕盈的黑影至窗台一躍而入。
陳白起眼中的篤定一怔,手上動作半晌沒動。
來人穿著一件黑蝠束袖勁服,頸纏一條灰色圍脖,高大身軀後背著長劍,腰懸掛著葫蘆,頭戴著皂紗帷帽,隻是一入室內他便將帷帽取了下來擱在一旁,信步悠然地朝陳白起走了過來。
“在等我?”
調趣帶笑的音調帶著一股子颯然風拓的流逸高曠。
莫成他走到陳白起對麵的茶幾後盤腿坐下,順利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一雙碧翠如萬頃草原般空垠的墨綠眸子笑瞅著陳白起。
陳白起自然不是在等他。
可能等到他,陳白起也不覺得多意外。
直天峰山一彆,她有一種直覺他總會再找上她的。
她打量他,他一頭疏狂的長發不似文人般高紮束慣弄得整潔斯文,而是用一根墨帶隨意紮了一束,其餘皆無拘無束地披散於肩,這令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更為千瘁百煉,明媚與鮮妍好像從不屬於他,他似吳水深萬丈,楚山邈千重,如同秘一樣的闇黑。
“莫成。”陳白起平靜的黑眸浮起一絲波譎紋路,她唇瓣闔動:“你來是為了……攝魂術?”
莫成倒了一杯口進喉,然後擱下杯,支手於下巴道:“不是。”
哦,不是就好,她最近挺煩人人都認為她與那南詔國的巫族有關係。
陳白起點頭,卻不猜了,直接問道:“那你來找我,瞞著其它墨家的人,是為何事?”
莫成忽然奇道:“你難道不覺得我是來找你算帳的嗎?”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嘴角翹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暗了幾個色度:“你使用南詔巫術攝魂取勝,你以為憑梁公的惴疑性格會承認你贏了?”
陳白起的確不擔心這件事情,她腆著一張純良無辜的臉,慢吞吞道:“若你要拆穿我的話,一開始便不會替我隱瞞了。”
莫成微抬下頜,眯眼靜靜地看著她:“所以……你用的真的是攝魂術?”
“不是。”陳白起立即否認。
“是麼……”莫成垂眸,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上的杯櫞。
“你既然來不是與我探討攝魂術,那我們還是談談其它的事情吧。”陳白起抿了一口水,也懶得費這些口舌去解釋了。
說到這裡,莫成忽然笑開了兩頰,饒有趣味地盯著她:“其實今夜我並不打算露麵的,隻是……方才在外見你霸氣威風地當眾拿錢將梁公羞辱得臉麵儘失時,頓覺你這小家夥瞧著斯斯文文的,可氣性卻十足地大,於是,便忽然改變了主意想來瞧瞧你。”
陳白起沒想到是這個原因:“隻為來看一看?”
莫成沒有立刻回答,他撐台站起了身,陳白起順勢抬頭看他,卻見他伸出一隻力量十足的手將陳白起給拽起,隔著一張四方小茶幾拉近自己,然後另一隻手則扣住了她想逃離後退的腰肢。
莫成的掌心似火貼著陳白起,令她那片皮膚都驚悚了起來。
陳白起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她本能地出手格開他的手掌的錮鋯,然後一腳踢向他的下檔,隻是中途被莫成彎膝一推,失了準頭隻踢到了他的腳裸處。
雖然她的力量不大,但人的關節曆來脆弱,再加上莫成對弱雞一樣的“陳煥仙”放鬆了警惕,於是腳下失衡,便臉色一變倒壓向了“陳煥仙”。
陳白起猝不及防便見莫成像一座巍峨高山倒塌砸下,眼神滯了滯,還是莫成反應極快,他將隔著兩人間的茶幾拂開,然後一手枕住陳白起朝地麵砸去的後腦勺,一手在壓倒她時撐住身體的部分力量,省得他將人給衝擊砸暈。
砰!
陳白起感覺她的屁股跟後腦都傳來輕重不一的痛意,但比痛意更先一步傳來的則是胸前突然的撞擊導致她胸腔內的空氣瞬間被擠壓出去,她岔了氣,猛咳了幾聲。
而莫成也不好受,他的手指為護陳白起的腦袋而承受了所有的力,這痛意亦不輕,他為避免將嬌小的“陳煥仙”給壓扁並用膝蓋頂地,以卸身體的部分重力,因此軟膝處的鈍痛亦令他嘶地一聲痛皺了眉。
“你……”
莫成一手撐起身子,本想惡狠狠地斥責一番“陳煥仙”,卻不料卻見她含淚(痛出的生理鹽水)瞪視著他,一雙水汪汪的杏眸,姣好亦女可亦男可。
湊近瞧,他才發現這陳少年長得真的挺細皮嫩肉的,這樣近距離看她都幾乎看不到她臉上的毛孔,她睫毛很長,但不是那種粗黑的長,而是細軟的長。
她鼻梁沒有他這般高挺,卻十分清俊適度,完全貼合世人對翩翩俏公子的聯想。
她唇色偏淺,淡粉色,遠看略顯清淡,近看卻令她整個麵容顯得夢幻與朦朧,像渡了一層柔光色澤似的。
他到嘴的話不知為何一轉:“你長得真像個姑子……”
陳白起聞言,不露怒言,相反嘴角還浮起一絲笑意,但下一瞬,她眼中戾意橫生,拿頭狠狠地撞上了莫成。
“謔!還來這招!”
莫成猛地仰身退了開來,見陳白起趁機起爬起來,他嘴角戲謔地勾起,又重新壓了回去,並雙手緊緊攥住她的一雙手腕壓製於地麵,導致陳白起掙紮不能。
“咱們墨家的人向來都是大公無私,我瞧你一出手便是四錠金,想來平日也慣於疏財仗義吧。”
莫成勾住陳白起欲踢他的腿,然後控製住她的下半身,令她完全受製於身下。
“莫成,你到底想做什麼?”陳白起眉眼靜然如寒星,她看著他,無光而自華高貴。
見了鬼了!
莫成忽然覺得在燈樹下,陳煥仙那一張白皙柔軟的臉竟雌雄莫辨,讓他覺得他眼下的舉止竟像一個孟浪的輕浮之人。
咳了幾聲,清了一下嗓子,莫成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心虛之感,道:“不如你也資助一下我,或許,我可以告訴你一個關於墨台的秘密來交換。”
墨台的秘密?
陳白起咀嚼著這幾個字的含義,又大膽猜想了一下莫成此番前來其目中,眼眸驀然一亮,她不曾遲疑道:“你要多少?”
嗬~莫成舔了一下嘴唇,眸子在夜色下倒不那般明顯異色,他狀似考慮了一下,便道:“你打算給多少?”
陳白起想了一下,試探道:“一錠金……”
莫成聞言頓時眸心如燈火一搖,他暗喜道,這小家夥果真富得都快流油了,彆人開口以銅鑄幣交易,可她倒是一開口便以金為底價。
莫成故意一臉為難:“一錠金嘛,好似有點……”
陳白起知行情市價,也知莫成此刻的套路,於是她也一臉為難道:“哎,罷了,我眼下便隻剩一錠金了,若全都給了你,這回程一路該如何是好……”
“成交!”莫成一口截下了她剩餘的話。
這隻狡猾的小狐狸,虧她長得一臉天真無邪,真白瞎了這張臉!
他鬆開了她,而陳白起也不拖拖拉拉,直接便從係統內取出一錠金遞給莫成。
莫成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金錠,然後湊近她耳邊,竊竊私語一番,緊接著手一托,陳白起手上的金錠跳起,他一手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