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那張豐神俊秀的麵容,正是後卿。
陳白起示意婆娑放開她之後,她走了過去,站在榻邊,觀察他麵色如常,如睡著了一般。
“籲……”
她閉眼揉了揉眉心,然後振起精神,她不解,便上前掀開了蓋在他胸腹下的薄毯,不待婆娑與跟上來的透臉色急變上前來阻止,她又反手給遮上了。
奇怪,身上也沒有傷啊。
她回頭:“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這都看不出來?”透不滿她方才魯莽無禮的舉動,鼓著腮幫子氣惱質疑地瞪著她。
喂,這完全是無理取鬨了吧,這人明顯無外傷痕跡,倘若是內傷的話那也得事先讓她知曉前因後果才能判斷吧。
婆娑倒比透要理智些,他抿了抿紅唇,拿眼神警告她道:“我一會兒與你講的話你事後不允許透露給其它人知道,即便是孟嘗君。”
“安心吧,醫者仁心,這種操守我還是有的。”陳白起一副道貌岸然道,心底卻一臉惡魔笑,什麼醫者仁心,她可不是醫者,這保不保秘密權分具體情況具體處理。
婆娑得她保證,一時也彆無它法,便簡略道:“相國這是中了埋伏,他被羅刹女下了一種巫蠱,雖相國昏迷前設法控製住了蠹蟲,但人卻一直沒醒。”
羅刹女?
“羅刹女,是不是就是那個……異域凨城的城主?”陳白起道。
羅刹女這個人她還真聽過,聽說此女長得貌美妖豔、但行事作風卻毒辣異常,因此被江湖中的人喚為羅刹女。
她刺客盟三城之一凨城前城主唯一的女兒,自前城主死後便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凨城,如今也是乾起了人頭的買賣。
“你聽過?”婆娑問。
陳白起頷首:“這是個殺手城的頭頭嘛,怎麼,有人買凶追殺趙相國?”
透憤憤不平地接話道:“這個妖女不知從何處探聽到相國赴魏盟會的正確路徑,一路追來,最後趁著相國與那奸詐無比的楚滄月相鬥之時,從後出手暗算了相國!”
這段內容情節甚為曲折啊,陳白起聽得浮想聯翩,暗忖,後卿中了羅刹女的蠱毒,既擺脫了楚滄月的圍剿,又壓製住了蠱毒的毒性,隻是陷入暈迷,不得不說,這個人簡直不知道是哪種鋼筋水泥做的,怎麼弄都弄不死。
“那這個我可治不了。”陳白起實話實說。
她頂多懂個斷傷下藥,像這種看病診斷、尤其是看這種是毒不是毒,還含了個蠱之類的亂七八糟,她可不懂。
婆娑聞言,白了她一眼:“不用你冶,你幫我們將相國喚醒就行了。”
透也一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什麼意思?”陳白起眨了一下眼睛。
婆娑深吸一口氣,再次耐著性子道:“就是相國因為中了這個不知道作用巫盅的原因,眼下陷入了昏迷,被困於一場又一場的夢境當中,而當人的意識被囚於幻境當中時,外界的任何叫喊刺激都是喚醒不過來的,我們需要你利用其它方式來喚醒他。”
哦,這下她好像聽明白了,不過……
“你想用魂弑的力量喚醒他,直接用你的攝魂術不就行了?”陳白起道。
婆娑一下如同被戳到紅屁股的猴子,尷尬又氣惱道:“我不行,一來容易傷著,二來……你比我厲害些,我隻能大概探測到相國眼下的情況,卻無法觸及更深。”說完,他狐疑又不確定地看了陳白起一眼,問道:“你……應該可以吧。”
當然可以。
陳白起頷首,她道:“不難,隻是救人可以,可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婆娑都透都愣了一下。
婆娑瞅著她,麵色不善,古怪地問道:“什麼事情?”
有其它人在,陳白起自然不打算現在說,她隻道:“等我救醒人之後,我便問你一件事情,對於這件事情你必須發誓,要如實而告,不得有任何隱瞞之處。”
“喂,你是公子紫皇請來的,有什麼要求你管他要啊,我憑什麼答應你?”婆娑一臉不屑譏諷道。
陳白起眯起眼,見他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頓時也翻臉無情道:“哦,那就是沒得談了,再會。”
噯?婆娑的表情一下便僵住了。
透見不慣陳白起如此囂張,貓瞳閃過一絲冷意,遽然出手,婆娑剛察覺到,卻來不及阻止。
“等等——”
陳白起正走出兩步,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波動,一回眸,那雙清冽的杏眸一下便如同魔化了一般,黑幽布滿了瞳仁,眼白部分一下都消失了,隻餘一細長的獸瞳。
透的眼一下便瞠到極致,下一秒便覺得四肢像一下被抽光了力量,無力地擺動,他下頜骨被迫朝上,整個人開始呼吸困難。
“喂喂,陳煥仙,你、你放、放開他啊!”
婆娑忙趕過來,他看見陳白起站在幾步之地,麵無表情,一隻手虛空舉起呈掐握,而那頭被一種無形力量拽扯至半空的透,四肢無力擺動抽搐,麵色越來越漲青淤紫,雙眼翻白。
他不敢碰他,唯一把抓住陳白起的手臂,見透一副快斷氣的模樣,急聲道:“你快住手,我答應,我答應你!”
陳白起聞言,這才放下手。
她對婆娑認真道:“我不喜歡被人威脅。”
婆娑聞言咬牙切齒,他看透摔倒在地,撫著喉嚨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又轉過眼看著陳白起,用一種詭異又異樣複雜可怖的眼神看著她:“這麼短的時間你好像變得更厲害了……罷了,我提的要求答應你,你彆再搞什麼夭蛾子了,趕緊救相國!”
陳白起這才道:“可以,你們先出去等著。”
“不——”透轉過頭,兩眼通紅,啞著聲音憤喊。
陳白起一下便冷下神色:“我隻說兩遍,出去。”
婆娑舔了舔嘴唇,見兩位大爺這樣針鋒相對,便趕緊攙起透,語重心長地勸道:“透,她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她既然答應下來,為著孟嘗君跟公子紫皇,便是也不會害相國的。”
透使勁抖開婆娑,站直後,目光擔憂地看了一眼後卿,悶聲狠聲道:“你最好是有辦法……”
等兩人出去之後,陳白起繃著的厲色之前一下便鬆了,她百般無奈地坐在榻邊:“真不想與你有什麼牽扯,太危險了……”
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她還是得硬著頭皮救。
她伏下身,額頭輕貼於他的額頭,將她滂湃乳白色的精神力化成成千上萬條觸角射入他腦中。
當陳白起再次睜開“眼”時,便來到了後卿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亦是主觀世界,它是人的實踐活動的結果生成屬人世界,相當於另一個層麵的意識世界,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全由其精神世界的主人掌控。
陳白起一踏足後卿的精神世界,首先便感覺到了冷,明明外麵的世界還是炎熱夏季,但這個世界似乎卻變成了隆冬,還飄著小雪,她抬起頭,看到了頭頂那灰鉛般暗沉的天空。
可沒等她尋思,便聽到旁邊不遠處傳來嘩啦的水聲,她轉過頭看去,便見一顆黑色腦袋在破冰的湖水中拚命撲騰掙紮,雙手揮舞,不住地喊著救命。
她快步走近至岸畔,顰了顰眉,眸轉沉思——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