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間 主公,命運(二)(2 / 2)

“難怪陳蓉,哦,就是你妹子講你與公子有舊,想不到,我還真見到了公子一直口道稱讚不已的人物。”澹季生性開朗,爽快一笑,也抱拳道:“我叫澹季。”

吳溪適時接話:“在下魏國吳溪。”

在兩方都對彼此簡單地了解一番後,陳白起便直入主題問道:“不知兩位可否知道齊國方麵的動向?”

知道她之前一直在彆處養傷,定是與輜重隊伍失了聯,澹季訕訕地摸了摸頭道:“這……我猜他們應在域河一帶,具體便不知了,我這段時日一直都在這邊處理其它事情……不過,公子應該是知道些消息的。”

吳溪道:“大諫如今隻有一仆人在旁,隻怕還沒有找到隊伍便先遭了楚軍的毒手,不如先與我等回渝南,我相信公子定會安全將大諫送回齊國陣營。”

陳白起恰到好處地流露幾絲感激之色,她道:“那便勞煩兩位了。”

“哪裡哪裡,我們可是欠了你妹子一個很大人情……噯,對了,你妹子她呢?”

“她還有其它事情要辦,所以便不與我們一道了。”

“哦……”澹季聽了臉上露出一絲遺憾。

吳溪多看了他一眼,便對陳白起道:“此處並非好好講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到渝南再說。”

陳白起頷首。

——

趕到一天路夜裡休息的時候,醒著的陳白起忽然感到一陣心悸,便醒了過來,再之後許久都沒有再睡下。

巨就在她身邊,他就像永不知疲倦的石像,永恒地守在她的身後。

“女郎。”他輕聲響她。

陳白起回過神,轉過頭看向他,笑了一下。

夜色之中,慘淡的月光灑在她麵上,顯現出幾分難言的蒼白。

“沒什麼,隻是忽然睡不著了。”

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他想,就算他問,她不想說的事情她也不會說的。

“彆怕。”他忽然道。

陳白起一怔。

他又重複了一句:“彆怕。”

陳白起眸心顫了一下,有些笑不出來了。

“我怕什麼?”

巨緘默了一下,然後沉悶道:“巨不知,但巨知睡著忽然驚醒,一般都是夢魘了。”

陳白起怔了好一會兒,才長呼一口氣,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道:“我的確在怕,我怕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並沒有讓一切變得更好,反而變得更糟糕……”

有些話她是從不曾與彆人講的,即便是姒薑、姬韞或者沛南山長他們在,這樣軟弱又可笑的心理她也根本講不出口,但不知為何,對巨她卻可以傾訴。

或許是因為她內心深處早就認定,無論她變成什麼糟糕模樣,巨都能全盤接納、毫不懷疑,因為他的忠心、他的信仰從來都不是建立在她是一個多麼偉大、多麼厲害、做了多少值得人欽佩的人格魅力上。

他對她的好可以說是盲目的,無關她好壞,無關她美醜,無關她性彆。

她壞,他陪她作惡,她好,他陪她善良,他從不會對她失望,因為他對她從來就沒有任何要求。

“巨,我怕錯了……”

在六國聯盟上,她雖說一直以來都有些隨波逐流,隨大勢而行,但剝開來看,她內心多少還是偏主戰一方的。

她知道這樣一來,她與楚國便等於是完全劃清了界限,甚至成為了敵對雙方。

而她就像一頭倔強絕不回頭的鐵牛一樣,不肯看清、也不願多想,就算她的劍所指的是她曾經的國家、為之付諸犧牲、奉為信仰的一群人。

可事實上,在孫鞅死後她之前的那股“倔強”卻好像變得軟綿無力,越接近結果她便越輾轉反側、焦熬猶豫,等那仇恨與怨懟、那冷絕與漠然無以為繼後,她又拿什麼來冷硬心腸對抗過往呢?

人果然是矛盾的,是軟弱又堅強,既無情又多情。

巨堅定道:“齊國,如今也是女郎的家、國了,楚國害人、輕人、棄你,女郎沒錯。”

當初“陳嬌娘”死後,雖說楚人明麵上雖也有一陣曾讚頌她的豐功偉績,但私底下卻對她不以為然,鮮少人為她的死而憤怒感傷,僅因為她是一個姑子,因為她的存在險些破壞了楚齊兩國的強強聯姻關係,還有人曾不屑輕辱於她,認為她是一個妖媚禍主之人,即便入了後宮為夫人也是一樁禍事。

多麼可笑,一個有著宏才謀略的姑子為了解救楚國奮不顧身,甘願以柔弱之軀奔赴戰場,替他們在外擋刀擋箭,護佑他們一方安寧的人,他們卻以她的性彆而忽略其它一切的功勞與犧牲。

還有楚滄月,雖然女郎的死讓他痛不欲生,可這一切不都是他的無能造成的。

以前他不知道,不知道是孫鞅害死了女郎,可知道之後他心底便不由得對楚滄月產生了怨恨。

難怪他查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害死女郎的凶手,原來一直都是楚滄月有眼無珠地信任了一個害死他心愛之人的人,是他一直在無形地庇佑孫鞅,所以他才能如此逍遙橫行肆無顧忌,是他沒有在女郎死後給了她應有的體麵,也是他連累女郎死後都被人言侮話輕。

還有那些女郎親自挑來的、親自訓練的親兵,他們在女郎死後不久便棄了舊主的恩情,選擇加入了楚軍。

這樣一個國家,這樣一群人,女郎憑什麼還要為他們犧牲奉獻!

在兩端天平,人總歸是會選擇重的那一方,這便是人性,與生俱來,若人性是錯的,那這世上也不會存在有對的人了。

她沉默。

是啊,當她身死在楚國之後,她重生在齊國後便擁有了依賴她的親人,也有了對她付諸心血的師長,有了對她信任有加的新主公,還有許許多多對她善意友好的相識之人。

所以,這一切早就已經亂成一團麻了,她根本結不開了。

“我曾想過,隻要遠遠地離開這一切,隻要當一切不在我麵前發生,我便可以不聞、不問、不理、不棄、不執,隻可惜啊……上天從來便沒有給過我彆的選擇,擺在我眼前的從來都隻有一條路可走。”

她抬起頭,睜著眼,眸光像一柄光劍狠狠地插入漆黑一片的夜空。

“巨,我雖身微力薄,但我想我也並非是什麼事都做不了的,戰爭雖說是殘酷的,但卻不該是絕望的,所以我還是要回去,我想儘我所能儘快地結束這一切。”

------題外話------

作者:嗬嗬,巨是一個十分有原則性的人,而他的全部原則就是陳白起。

許久許久許久許久沒有出現的楚滄月:……我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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