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主公,身死(三)(1 / 2)

這該是春日,海棠花都開齊了,鳥雀縱躍於林間,那位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對著他嫣然一笑,仿佛整個天地都漾起了春意融光。

陰欄芳怔著神,看著她的臉半晌沒有反應。

“欄芳,你終日一人在這山中可是無聊得緊?如今我來伴你,你可歡喜?”少女清脆婉轉的嗓音,文雅親切的措辭,令陰欄芳感到有些無措與費解。

“你……是誰?”他下意識問道。

少女愣了一下神,看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噯呀”一聲,不依地抱怨起來。

“欄芳,你竟不認我了?我不過兩日未來,你便視我為陌路之人了?”

她拎著裙擺蹬蹬地跑了過來,撅著小嘴,俏生生地瞪著他:“欄芳,你壞!”

見陰欄芳依舊沒什麼反應,她便伸手要拽他衣袖,卻被陰欄芳提前一秒避開。

“欄芳,你到底怎麼了?”少女有些受傷道。

陰欄芳見她眼眶都紅了,似醉紅的桃花,美不勝收,又嬌弱憐人。

然而他看著她時,眼神卻一點一點冷寂下來。

“不對,我不識你……”

少女看著他冷漠審視的眼光,一下有些不知該怎麼反應,她揪著裙擺,委委屈屈地抽噎道:“欄、欄芳,你怎麼了?你為何不理我了?”

說著,她又想伸手來拉他,卻被陰欄芳拂袖格開,他退後一步,道:“你是何人?”

他顰起眉,黑紗下的麵色並不好看,他從她身上感到一種荒謬又違和的地方,可他又覺得這一切是真實的,腦海之中有著關於她的一切,片片段段,續續斷斷,像一隻輕若棉絮的手壓在視網膜上,遮住了他窺見其它的可能性。

“你在說什麼?欄芳,你是不是哪裡難受了?”少女急道。

“彆碰我!”

“欄芳,你今日為何對我如此冷淡,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欄芳,你彆這樣,我害怕。”

“不對,哪裡不對……”陰欄芳沒理會她在旁的傷心傾訴,他推開她,舉目四望,越看越覺得茫然,就像理解與情感在牽扯著他的靈魂。

少女看他始終無動於衷,甚至還在排斥於她,她收起麵上所有的表情,眨巴幾下大眼,便慢慢消散於空氣之中。

而陰欄芳在少女消失後,便雙目失神,呆呆地站在原處。

“青梅弄竹馬,不識故人心,第一幕——休。”

——

陰欄芳睜開眼,神識一點一點回歸,他麵前放著一扇門,他遵循本能地推開了它。

門後是一處世外桃源,花粉紛飛,正背對著他站著一位少女,一身水綠色錦緞裳裙,外麵罩著石榴紅織錦麵的披風,圍著紅狐圍脖,腳上蹬著同色的皮靴,外罩件銀白色的兔毛風衣,頭上簡單的挽了個發髻,簪著支八寶翡翠菊釵,猶如朵浮雲冉冉飄現。

似聽到身後動靜,她轉過身,喊他:“欄芳,我來聽你奏曲了。”

陰欄芳這下也看清了少女的模樣,溫和而秀雅,像用水墨最柔軟的觸感繪上的士女圖,溫柔而多情,她娉婷而至,步步生蓮。

“妾,這廂有禮了。”她朝他施施一禮,貴族禮儀,完美佳成。

陰欄芳伸手虛托止住她。

“你是……”

少女抬頭一笑,仿若人間富貴花般明燦,又有小女兒般柔情溫意:“欄芳,昨日夜涼,你怕是又熬夜了一宿打磨琴木胚了吧,你看你,人都憔悴了許多。”

陰欄芳明明不記得有這樣一回事,可腦中卻自動將昨夜製琴的過程一一呈現,將一切銜接完整。

他記起她了,眼前這個少女乃是魏國嫡出的女公子,與他相識於一次山水遊曆途中,兩人一見如故,至此交結甚深,時常來往。

陰欄芳見她神色自傲卻不輕怠,如陽春三月的雪,透澈清明,像玉鑄般無一不精致,這樣的女郎可謂是天姿絕色,人人都貪圖妄想得之。

“你今日前來何事?”

少女聞言一笑,眸中藏著歡喜,嘴角漾著得意:“我知你心思,因此前些日子特意外出遊曆數月,便是為了替你尋來陽桐木,你瞧,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尋到了。”

她獻寶似的從身後捧出一塊用布巾包裹的長型東西,看樣子份量還不輕。

陰欄芳一聽是“陽桐木”便有些詫異,他忙取過,掀開一看——

用手仔細觸摸與附耳輕彈回聲,與書中所描述一致,確為陽銅木。

他不免有些頎喜與感動。

陽桐木難尋,他多方打聽廣派人手一時皆尋不到,沒想到她堂堂一國女公子竟舍下富貴與安逸,千途跋涉遊曆四處為他尋來。

“謝謝你……玉兒。”

他本不記得她的名字,卻自然而然地喊出,就像這個名字是他取的一樣。

玉兒羞然一笑,但目光卻坦然而真摯,仿佛他是這世上的唯一。

“為你,玉兒自然傾儘一切。”

陰欄芳聞言,本該是心生歡喜,但實則心如枯井,沒有半分波瀾。

玉兒抬眸看他,玉頰生煙,她輕聲道:“欄芳,玉兒想聽你奏一首泊南曲,你可願意?”

陰欄芳腦海之中立即浮現了他與玉兒平日裡的相處,有時他於林間山溪之間彈曲,她於風中翩翩跳舞,有時他登山望遠,她一路溫情相伴跟隨,有時他不眠不休打造樂器,她為解他寂寥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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